夏天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内,直直的跪在三人面前。
“四姐!”
“三嫂,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鬼颖望着她,略弓的身子非但不显得猥/琐,反而有种深沉的凝重。
“我要报仇!我要为大哥、小三和我们的孩子报仇!”夏天倔强的扬着脸斩钉截铁的道。
袁龙鳞眼中带痛,上前欲扶她起身。“三嫂放心,我一定会替三哥报仇。”
“不。”拂开他的手,夏天直望着鬼颖,坚定地道:“我要亲自报仇,这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请鬼颖师傅帮我。”
“你可知道仇人是谁?”
眉心轻跳了下,夏天半眯着眼眸:“我想过了,如今谁是新帝君谁便是我最大的仇人。”
点了点头,鬼颖瞥向袁龙鳞。
润了润嘴唇,他掩不住担心地道:“如今的帝君是正德帝袁龙骐。”
夏天明显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我知道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要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周密的计划。从今日起夏天将不再是夏天,若不能报得此仇,这世上将再无夏天。”
“三嫂……”袁龙鳞满心的不忍,可又不知如何相劝,最后唯剩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仿若自言自语地道:“我现在才知道他怕什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活着去看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如何痛苦的死去;活着去承受那些噬心腐骨般的思念的折磨。直到,直到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直到,直到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袁龙鳞本能的要反对,鬼颖却抢先一步答应道:“就依了你,只是这其中的辛苦……”
“师傅放心,无论多苦多难,为了小三我一定能做到。”
夏天果然说到做到。她跟鬼颖学礼仪,学书画,学琴棋;跟夏雪学女红,学歌舞;跟袁龙鳞学骑马,学兵法,甚至学一些简单的武功。每日她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冬尽春来,夏日靡靡。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改变一个人最有效的途径。
如今的夏天沉静冷漠,聘婷玉立,脸上少了稚气也少了笑容。从前她极为爱哭,可自从决定报仇哪怕骑马时摔伤了腰,练舞时扭伤了脚,她都未曾再掉过一滴泪。
袁龙鳞一直默默的陪着她,悄悄的为她打点着一切。见她如此执着且拼命的学习各种技艺,真是又心疼又伤痛。他不要她如此辛苦,也不想她这样折磨自己,可是他阻止不了,也无从阻止。
夏天怕水、怕黑、怕老鼠。她深知只要这些不克服,她永远都有弱点,别说为小三报仇,就是想接近仇人,恐怕都会很难。
她曾经掉进过护国将军府的湖里并差点儿淹死,所以才会怕水。这里恰巧也有一条河,她每天都迫使自己站在河水中央,让水没过自己的胸口,忍受河流的冲击,借以消除恐惧。
而怕黑、怕老鼠则是从小就如此。几次被关进小黑屋的经历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她怕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克服这些弱点,于是让人在一个幽深的山洞口装了大门,并在其上按了锁,时辰不到决不让外面开门。这山洞里有老鼠,有蝙蝠,她随身带了一把匕首,怕极的时候便用以壮胆。
人对自己害怕的东西本能的想要逃避,而夏天却反其道而行之,所受的煎熬和心理压力可想而知。每一次从河里、山洞里回来,她都觉得自己像死过了一回,可第二日无论夏雪、袁龙鳞如何相劝,她还是要去。
时间荏苒,秋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河水虽不曾结冰,但温度已然很低了。夏天将披风脱在岸边,仍旧只身踏进河里。昨夜有些鼻塞,今早起来头便有些发沉。然而这些都阻止不了她每日的功课。习过字,骑过马,她趁着太阳正好就直接来河里练胆量。
她穿得不多,沁凉的河水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襦裙。河中央有些暗漩,河水流动时不免溅起水花。很快,她的上衣、头发、脸上都被打得濡湿。刺骨的寒意令她不由得牙齿打架,闭上眼极力的忍耐,不到片刻手脚便都麻木了。
一双痛苦的眼睛在不远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见她脸色、唇色慢慢变白,他的脸色与唇色也白得像纸;见她浑身抑制不住的打着颤,他也感同身受的颤抖不止。猛然见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没入了水中,他一惊之下毫不迟疑的奔向河边跳下水去。
好冷!夏天双目微睁,任由自己在河水中下沉。河水并不深,只要她肯站起身,不过只到她的胸口。可是她好冷、好累,灵魂深处偏偏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死了就能见到小三了。
一个人影向自己游来,她眯着眼睛看去,水中并不清澄,但她却莫名的一阵激动。是小三!她感觉得到,那人正是小三!她握着他伸来的手,那真实的触感令她心中安然,嘴角浮笑,更坚定的放松了自己沉入河底。
一场梦境苏醒,她依旧活在人世。身下的软枕轻裘,眼前的帐顶帷幔,她睡在自己的房中,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手指不甘的握紧,却意外的发现十指相交的温暖。她狂喜的转过头,那斜倚在床边的伟岸身躯,坚毅深邃的侧脸……之前的失落被悉数淹埋。她痴痴的凝望着,再也别不开眼去。
夏雪端着药从外面进来,见袁龙鳞斜倚在床边睡着了,不禁心生怜惜,放下药,随手拿起一件披风轻轻的为他盖上。余光不经意的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