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李瑕略略沉吟,道:“江县令与房主簿,人品正直,都是不错的人。”
“不错个屁!”邬通笑骂一句,竟是毫不遮掩。
他不等李瑕应话,自摆了摆手,道:“不用李兄弟说,哥哥也能想到那些文官德性,一看你这年纪,又无功名,必然各种刁难。今日你带了人过来,看似他们放手让你施为,其实危险事都丢给你做。”
“大战将起,守一县平安,本是我这县尉的本份。”
“你看你,看你,跟哥哥说虚话了是吧?!”邬通不悦,瞪了李瑕一眼,复又笑道:“放开点,来,喝杯酒放开点,别端着。”
李瑕举杯,抿了一口。
邬通这才点点头,道:“哈哈,直说吧,今日一见李兄弟,哥哥心里就欢喜,知道我们是同一路人……你的兵,我在城头看了,练的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刚筹建,花销确实是大。”
“多少?”
“已花了近六千贯。”
“六千贯算个屁。”邬通嗤之以鼻,抬手指天,嘿嘿笑道:“只说哥哥给……给谁就不告诉你了,随便一个人,哥哥每年就不止给六千贯打点。你方才拿两串钱给我,哈哈哈,哥哥还亲自抽关税不成?”
“邬巡检的意思是?”
“庆符房言楷就是个狗屁。”
搂虎一听,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还没说什么,邬通却是又指着他一通叽里咕噜地骂。
搂虎终是讪讪低头。
“哈哈。”邬通这才向李瑕解释道:“你这手下也是个彝族汉子,笨死了,为个文官跟哥哥我摆脸……我们说正事,哥哥想在庆符县贩盐,李县尉能让不?”
李瑕问道:“具体如何?”
“有甚具体的?不就是贩盐吗?让你庆符百姓花更少的钱就能买到盐,每月哥哥再给你分红,这不两全其美吗?熊山,这事,你怎么看?”
熊山道:“那当然好!”
“李兄弟怎么说?”
“每月分我多少?”
邬通行事利落,径直道:“少则五百贯,多则八百上千贯,前提是把那房言楷搞走。”
“他不支持你?”
“啐,文官为了政绩,哪管百姓吃不上盐?!”
李瑕又问道:“听说,邬巡检还有往乌蒙部贩盐,这商道如今还通?”
“通!怎不通?”
“大理国不是灭了?茶马商道不都断了?”
“瞧李兄弟这话说了。”邬通道:“大理国灭了,不还是在段氏手里吗?人不还是那些人吗?换了蒙古管辖,该吃茶的、该穿丝稠的,都不吃不穿了不成?”
“走私?”
“嘿,告诉你,茶马商道断了,大理马无非卖给蒙古人。我们这些人运东西过去,换金钱回来,一趟比往年还更赚些。怎么?李兄弟有兴趣?”
“有兴趣。”李瑕道:“但,如此说来,这五尺道、石门道并非如别人所说的荒废了?”
邬通鄙夷道:“你和那些文官呆久了,屁都看不到了。每年两趟,自有商贾从哥哥这过。你既有兴趣,我们慢慢合作。”
李瑕难得主动举杯,向邬通敬了一杯。
“邬巡检要我如何做?”
“稽查私盐,本是县尉之职。房言楷把持着权柄,李兄弟大可把职权夺回来。等哥哥的盐到庆符县卖开了。自为你引见大商户,到庆符收茶,贩往西南。到时,庆符百姓的日子可就好过了,便宜盐吃着、卖茶再添一份收入。”
邬通话到这里,又向熊山一挑眉。
“熊山,你说是吧?”
熊山道:“房主簿人是好的,但如邬巡检这般说,对白岩寨也是好。”
“李兄弟,你怎说?”
“好。”
“痛快!”邬通大喜,端起酒碗就敬李瑕,道:“李兄弟话不多,行事却痛快!真他娘干脆!可要哥哥帮你扳倒房言楷?”
“此事不劳邬巡检,我已有计较。”
“叫哥哥。”邬通眼一瞪,道:“还客气呢!往后就是自家兄弟。”
“我再敬邬兄一杯。”
“哈哈,李兄弟雅气,雅气,邬兄就邬兄吧……你要怎扳倒房言楷?可有把握?”
李瑕道:“只要这一战,能立下功劳。邬兄往庆符贩盐之事,包在我身上。”
“这有何难?李兄弟就在此等着,等上月余,若真有小股蒙军来,哥哥分你些首级。简单。”
李瑕目光又瞥向那些松松垮垮的寨兵。
只见一人正倚在门边掏耳边,露出黝黑的双臂。
那胳膊不壮,但一看就是灵巧且有力的汉子。
邬通手下这些人,纪律一般,但战力确实不弱……
李瑕沉吟片刻,道:“邬兄,我还是想再带人到前面看看,熟悉地形。”
“太谨慎了,啧啧。”
“我手下都是新兵,不像邬兄这些寨兵。合该见点血,磨砺一番。不知这五尺道上,可有需要剿的寨子?”
“也有道理……来人,拿我的地图来!”
那地图也是简简单单让人看不清楚,只有几条线划着弯弯曲曲的五尺道,两旁标注着许多寨名,有些寨名上划了个圈,有些没有。
邬通仿佛有些半醉,眯着眼看了一会,道:“划了名的李兄弟不要乱碰,这都是我打点好的。剩下这些都是些南蛮,不知死活,老他娘劫道,李兄弟看着剿吧。”
李瑕只看一眼,就明白邬通自己为何不剿了。
那些劫道的,往往都是地图上弯弯绕绕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