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拐弯的火车发出一声鸣笛,远处的火车轨道延伸到深林深处,惊起一鸟群。
这一列火车从北京发车经由蒙古国到达俄罗斯莫斯科。昆仑原本打算买飞机票,因为乌兰巴托下了几场大雪,飞机无法降落,他便换为火车。火车上的人不多,但是原本昆仑的位置上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被盖住,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只脚在床上,另一只脚耷拉在床沿。
他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看到那人胸腔有细微平稳的起伏后转开了视线,有列车员走过,看到他穿着红袍袈裟靠在门边,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昆仑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有人,”然后递出去他的火车票给列车员看。
列车员接过车票一看,明白了昆仑的意思,“您不认识那位小姐吗?”
昆仑摇头。
“那我帮您问问她…”列车员刚走进车厢,就听到那个女人闷声说:“谁说我们不认识,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吵架了他才装作不认识的。”
列车员的脚步一顿,回头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番眼前这个穿着红袍的男人——难道…喇嘛是可以结婚的?
昆仑赶忙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
女人拿掉脸上的方巾,坐起来,“你怎么还没有消…”她抬头看到穿着红袍的昆仑,错愕了一下,但却接着说道:“还没有消气?我和置气是一回事,你说你…偏偏要出家…哎,那件事算我错了,好不好?”Ъ
昆仑看着陌生女人,列车员看着昆仑。
陌生女人面色苍白,样子确实一场好看,耀眼的的好看,乌黑的后发披在耳后,几根碎发缠绕着粘在她的脖子上。她有些无奈,像是看着一个小孩子一样看着昆仑。
“你们…这…你们之间…”列车员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来回移动,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们,“要不,你们自己解决?”
“好,”昆仑和那个陌生女人异口同声地说。
列车员立刻推开门离去。关好门后,昆仑抱着胸看靠在门上着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只见那个女人脸上无辜的纵容的表情不见了,变得阴鸷,她从身后缓缓地掏出一把枪,没有对准昆仑,只是放在手里仔细看着。
“这是你的位置?”
“嗯。”
“给你六千,卖给我。”
“不。”
“七千。”
“不。”
“八千。”
“不。”
薛曼莉心里骂了一句,舒缓好情绪后抬起头,无可奈何地看着昆仑,“哼,你脾气还挺硬,趁我心情好,乖乖地开个价吧,多少钱?”
昆仑摇头,“如果你要,你就要。”他想说,如果她需要那就让给她。
薛曼莉皱了皱眉头,“不会说中文?”
“嗯。”
“蒙古人?”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对面的人,眼睛还带一点绿…“还是俄国人?”
“都是,”昆仑回答。
那好办,薛曼莉操着流利的俄语问昆仑,“会说俄语吗?”
“会,我会说俄语,”昆仑说。
“我出多少钱你才肯把这个卧铺让给我?”
“不要钱,如果你需要…可以让给你住。”
薛曼莉手扶着自己的腹部,盯着昆仑看了一会。昆仑坦然地看回去,“你受伤了,需要休息。”
薛曼莉听完,心里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像一只炸毛的猫,充满敌意地看着昆仑。
“嗡嘛呢叭咪吽,”昆仑俯下身子,双手合十,“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然后拉开门走出去。
薛曼莉看着昆仑离开,过了好一会,听闻脚步声离去后,她才慢慢地放松下来,手从腹部拿开,上面隐约带着血迹。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手上的呢?薛曼莉扶着墙,起身锁好门,然后从卧铺下拿出一包药。
这是她上车之前去药店偷的,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之前让喇嘛报价是想等到站后再给他钱,霸王条款来一波,不行就用枪威胁一下他,这把枪里没有子弹,最后一颗子弹被她用来开锁。
拿出酒精,棉布,薛曼莉脱下衣服,穿着运动内衣的胸部起伏,腰部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她拿起袋子里的刀,咬在嘴里,颤抖着翻开纱布,拿着酒精慢慢地摸上去。
“哼——”薛曼莉闷哼了一声,汗水从额头处流下,背部肌肉紧绷,她看着自己的伤口,狠狠地咬着刀,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酒精涂抹上去。
消毒过后,从袋子里翻出一个镊子,她的手上都是血,用打火机的火烤着镊子。镊子没有那么烫的时候,她屏住呼吸,从伤口中轻轻夹出一个弹片——子弹射到墙上后碎了,弹片穿入她的皮肤。
把弹片完整地拿出来,这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脸的颜色变得更加惨白,汗如雨下。薛曼莉滑倒地上,血水流出,她胡乱地拿起绷带覆盖在伤口上,血腥气味飘荡在空中。
休息了一会,薛曼莉做起身,把药膏倒在纱布上,轻轻地按在伤口处。
简单的几个动作过后,薛曼莉包扎好伤口,缠好绷带后她俯身趴倒在床上,汗水打了床单,再次闭着眼睛休息。阳光逐渐变得昏黄,车厢内红色门在光线的洗礼下变得庄重起来,薛曼莉半睁着眼,她突然想到了莫斯科的午后,那座城市宏伟的悲伤。
昆仑并没有走远,他走到车厢之间的休息室,坐在地上盘腿打坐。
“吃晚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