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恪尽职守的欧阳县令,您是不是该考虑婚事了。”
“……”婶娘这燕国地图属实有些长了,现在才抽出匕首。欧阳戎觉得。
不过这一次,既然决定下山上任,好好干一回事,他便不再回避。
“侄儿不可能娶到五姓女的。”
欧阳戎正视甄氏。
“为何不行?檀郎可是弱冠之年就名满天下的正人君子,”
“很简单,门楣。”欧阳戎抬掌,在额间略微比了下。
“门楣怎么了,我们南陇欧阳氏……”
欧阳戎点头说实话:“我们南陇欧阳氏确实没什么门楣,在五姓七望们眼里。咱们这一脉欧阳氏,上一次出人物,还是在汉朝那会儿。”
“……”甄氏。
“甚至侄儿所走的科举一道,对五姓七望而言都……嗯,婶娘应该知道,侄儿曾在杏园宴上被女帝赐官麟台正字吧,也就是以前的秘书省校书郎,担任此官必须清资出身,是清流中的清流,当朝宰相几乎最初都从这官做起的,清贵吧,也是南北士子们皆向往的九品起点。
“但你可知,每年大周科举,天下寒门,南北取士,才堪堪三四十人而已,而这些人中,只有状元郎与少数一些人可以通过苛刻的吏部遴选,选上此官。”
顿了顿,欧阳戎轻描淡写吐出:“而这样一个官职,出身五姓七望的士族子弟们可直接担任,长辈举荐下即可,无需科举。”
甄氏欲言又止。
欧阳戎轻声安慰道:“婶娘,在五姓七望眼里,咱们就是寒门中的寒门。就连大乾离氏,做了近百年天子,都被他们视为是掺杂夷血的次族。他们恃其族望,耻与诸姓为婚,所以……咱们暂时别多想了。”
在大周朝,世言高华以五姓为首,崔李卢王谢,共五姓七望。
其中,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为郡姓,乃北方士族最高门。
而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为侨姓,是江左士族……也就是南方士族最高门。不过南方二望在七望中排末端。
因为在大一统前波澜壮阔的南北朝鼎争中,是来自北朝的随乾最终胜出,平定了南陈,实现又一次南北大一统,现在的大周帝国的中心在关中的洛阳、长安,而北方又是传统的中原腹地,所以到了本朝,北方五望强于南方王谢。
而其中,尤其以博陵崔氏为最,被天下推为士族之冠。
且据欧阳戎所知,这五姓七望不仅仅是族传流芳、世代簪缨这么简单,听说这七座天下最高的门阀,每家或多或少都与儒释道三个显世上宗关系紧密,或儒学、或玄学、或道学传家,更有甚者,还涉及到了更隐秘的世外练气士传承。
且能在混乱的南北朝鼎争中活下来,家世延续到大周朝的,无不是底蕴可怕的千年望族,甚至族谱都能追溯到先秦了,与古书中记载的先秦练气士们一个时代。
欧阳戎又道:“而且高宗时,为了压制五姓七望,曾下诏禁止其中最嫡系的几家相互联姻,但现在看,禁婚诏根本没有达到效果,反而变相抬高了这七座望门的身价,使之成了光荣孤立的‘禁婚家’……其实想想就明白,连你和娘亲在乡间都听过‘五姓女’的尊贵,民间的追捧……真是可想而知了。”
用欧阳戎前世的话说,这“禁婚家”就是大周帝国相亲市场上鄙视链顶端的存在,妇孺老少都在哄抬价格。
甄氏愁眉苦脸,“真这么难?我家檀郎难道不是天下第一等的男儿,这都不行?”
欧阳戎嘴角扯了下,起身帮了下半细收拾碗筷。
“难道连旁枝末脉的都没机会?”甄氏还是心不死。
“旁支末脉的,别人也不是傻子,早出手了,听说禁婚诏就是高宗时出身门第寒微的宰相攀婚被拒,才建议高宗的。没个当朝四品的家世别去了。”
甄氏皱眉,“怎么会如此麻烦……”
欧阳戎接过半细递的热毛巾,搓了把脸,似是想到什么,笑了笑:“北地士族尚婚娅,江左士族尚人物,关中士族尚冠冕,代北士族尚贵戚。你看你侄儿哪个顶的上?嗯,就是没有‘尚俊男’的。”
甄氏瞪了他眼,然后没说话。
欧阳戎也假装和她一样沮丧,但其实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终于让婶娘死心了。
“江左士族尚人物……巧了我家檀郎不就是人中龙凤吗……”甄氏嘀咕了句。
欧阳戎笑了笑,不接话,有时候幻想破灭的太快反而不太好,让婶娘慢慢认清吧……他洗了把手,准备出门。
可却没想到,身后罗裙妇人竟是忽然问了句,“檀郎,你那书院恩师是不是姓谢?”
欧阳戎一愣,“是啊,怎么了?”又无奈:“别胡思乱想了。我出门了。”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管甄氏,离开了三慧院。
屋内,甄氏手撑下巴,瞅着某人出去的背影,丹凤眼弯了弯。
“真是的,还得婶娘给你把握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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