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峰南麓,一条幽深曲折的石径直通山上。
李琦踏着一级级石阶上山,只见白鹤观门庭冷落,台阶和屋瓦的缝隙中都已生出杂草,门上的红漆也在雨水的侵蚀下剥落了大半,想起当年灵曦在此修道时的盛景,不禁生出物是人非之感。如今,这白墙黑瓦的道观隐于苍翠林木之中,宛如点缀在绿叶上的一颗小小露珠。少年时的往事历历在目,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爱说爱笑的可爱女孩儿,如今独自幽居在这样冷僻的山中,是不是会觉得很寂寞?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他站在道观紧闭的大门前,手轻轻抵在红漆剥落的深棕色门板上,才欲敲响,却又有些犹豫地缩了回来。心中不禁暗觉好笑,不过是一个多月没与她见面,有这些年的情意在,难道彼此还会生疏了不成?
指骨轻叩门板,那清脆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山林中萦绕回响。
很快,门的另一边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开门的是武宁泽。
“殿下快请进。”显然不曾料到盛王会突然来访,武宁泽不禁有些诧异,忙施了一礼请他进门。
“紫芝呢?”李琦举步入内,一边打量着庭院中的花花草草,一边随口问道。
“裴娘子昨天去山中cǎi_huā,不料突然下起大雨,因为没带伞,淋雨后便不慎着了风寒。今天一早她觉得不舒服,吃过早饭后便又睡下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估计再吃两剂药就能好了,殿下不必担心。”武宁泽欲引他去一侧的厢房,语气恭谨,“殿下请先去屋里小坐片刻。裴娘子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我这就去唤她。”
“不必了。”李琦却摆了摆手,径自在庭院中挑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你去忙你的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里等她就好。”
武宁泽颔首称是,躬身一礼默默退下。
如今正值春和景明之时,天气渐暖,漫山遍野的花儿开得绚烂,山野间到处都弥漫着清新的花草香。李琦独自坐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等了许久都不见紫芝出来,心中不免焦急,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她卧房的窗前,在窗纸上挖了个小洞向里面偷看。不料,竟正好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谁?”隔着窗纸,屋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叱。
“是我是我。”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短刀出鞘的铮然声响,李琦生怕她一时冲动便要动手,连忙出声回应,“紫芝,你睡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窗子从里面被缓缓推开。
“二十一郎?”紫芝站在窗前惊喜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李琦对她轻轻一笑,指着窗子随口调侃道,“你是想让我跳窗呢,还是想让我从门走进去?”
紫芝抿嘴一笑,随即走过去给他开门,一与他碰面却又以袖掩住口鼻,声音显得闷闷的:“我病着呢,小心别过了病气给你。”
“怕什么?我身体好着呢。”李琦却丝毫不以为意,轻轻拉开她掩面的衣袖,“好了,别再挡着脸了。让我看看,我家紫芝这些天是不是瘦了?”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一瞬间竟让她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紫芝痴痴地凝视着他,柔声问:“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李琦微笑着点头,只见她云髻松挽,身上穿着一袭嫩黄色的淡淡春衫,铅华不御,粉黛不施,愈发衬得那肌肤滑若凝脂,白如素玉。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秀丽的眉目间仿佛笼着一层如烟轻愁,纤腰不盈一握,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怜之意。他轻轻握住她温软白皙的小手,关切道:“药材什么的还够用吗?生病了可不能硬撑着,明天我请个相熟的太医悄悄上山来给你看看吧。”
紫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不用,刚才睡一觉就感觉好多了。再说了,上次你派人给我送来那么多药材,只怕三五年都用不完呢。”
“那就好。”见她只是站在门口和自己说话,李琦笑着向屋内一指,“怎么,娘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紫芝略一侧身请他进门,面上却隐隐露出忧色:“你别忘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娘子了。若被人知道你与休弃的侧室还有来往,只怕会有损你的清誉,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了吧。”
李琦满不在乎地一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且让他们议论去,我偏偏就不怕!”
紫芝也拿他没办法,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玉郎呢,最近可还好吗?”
“你都不知道,咱们家玉郎可聪明了。”一提起儿子,他的话立刻就多了起来,“别人家的孩子一两岁会说话就算是聪明的,可咱们玉郎现在就已经说得很好了,而且还会背诗呢。父皇特别喜欢他,说他长大后肯定是个才子,昨天还特地派高将军接他进宫住几天,让华妃娘娘帮忙照看着,宫眷们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对了,我在信里不是给你讲了很多玉郎的事么,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紫芝亦露出欣慰的笑容,颔首道:“嗯,我都看到了。”
李琦定定地注视着她,忽然叹息般地问:“紫芝,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就不能也给我回一封吗?”
“啊?我……”紫芝有些无措地低头抿了抿唇,默然良久,才缓缓道出其中因由,“我也想给你回信来着,可是……我听说,咸宜公主最近张罗着为你挑选新王妃呢,都是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