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她,和十三岁时的紫芝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不只是五官、神情和气质,就连那萦满细碎泪珠的长睫毛都几乎一模一样。李琦打量着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心里只是漫不经心地想着,等紫芝回来后一定要问问她,是不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那小丫鬟却不知自己已经引起一位贵人的关注,生怕杨娇鸾挥鞭再打,几乎不自觉地又往武凝香身后缩了缩。武凝香心中怜意顿生,略一思忖,便对杨娇鸾好言商量道:“杨姐姐,你看她年纪这样小,生的又这样瘦弱,还是不要再责罚她了吧?姐姐若是实在不喜欢这丫头,不如就让她跟了我吧,正好我的贴身侍女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我正想再挑一个丫头,却又怕外面随便买来的不称心……”
“你想买她?也成。”杨娇鸾唇角一牵,忽然露出一抹明丽而傲慢的笑,“只不过我这丫头贵得很,你可得考虑清楚了。这些年我们杨家供她吃供她穿,着实搭进去不少银钱,所以现在,没有二十万钱我是不卖的。”
“二十万钱?这么多……”武凝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如今武氏一族已然没落,父亲武敬一虽官居四品,但每月所得的俸禄也仅够维持家用,哪里有那么多的闲钱来买一个小丫鬟?
“怎么,又不买了?”杨娇鸾得意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忽然咯咯一笑,“凝香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可得奉劝你一句——没钱,就不要替人强出头!”
武凝香登时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又羞又窘地站在那里,眸中隐有泪光。
李琦这时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忽然开口道:“杨家表妹,你这丫头我买了。”
杨娇鸾一怔,仿佛此时才注意到他也在场,微微屈身敷衍似的行了个礼,便嘟起小嘴儿道:“盛王哥哥,你好偏心啊!阿嫂要把凝香妹妹许配给你,所以你就这样帮着她,都不管我……哼,我小时候好歹还和你一起玩过呢,她才认识你几天啊?”
武凝香被她说得愈加羞窘,忍不住开口:“杨姐姐,你不能这样说的……”
“怎么不能啊?”杨娇鸾立刻打断她,俏皮而倨傲地翻了个白眼儿,“哼,你的那点小心思,还当我不知道么?”
李琦也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对杨娇鸾道:“一码事是一码事,你不要胡乱牵扯。”然后又向跪在武凝香身后的小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这丫头我买下了,只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一会儿回家之后再遣人把钱给你送来。”
那小丫鬟怯生生地走到他身侧,依旧低眉敛首地跪下,不敢抬头看这个陌生男子一眼。
杨洄冷眼旁观,见盛王竟要用重金去买一个年幼的小婢女,心中不禁暗觉诧异——与那些纵情声色的宗室贵胄不同,这位年轻的盛王在这方面似乎一向不怎么感兴趣,不但废黜了王妃和孺人,而且府中媵妾也尽皆遣走,如今身边连个侍奉枕席的姬妾都没有,不知为何竟会看上这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不过,杨洄倒是愿意借此机会送他个人情,于是笑着打起了圆场:“一个小丫头能值几个钱?殿下别听小妹胡说,若是觉得这丫头还能入眼,一会儿直接带走便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提钱不就显得生分了么?”
“哎,那可不行。”李琦忙笑着摆了摆手,对杨洄说,“这丫头若是你的人,我还真就不跟你客气了。可她毕竟是表妹身边的侍女,我这个做表哥的总不好白白把人要走吧?那可不是君子所为。”
二人又是一番推来让去,最后杨洄只得向他索要一幅墨宝,算是抵了那小丫鬟的身价。
咸宜公主走到杨娇鸾面前,劈手夺了她的马鞭丢在地上,板着脸训斥道:“一个女孩子家整日提着根鞭子在手里,像什么样子?以后若是做了别人家的媳妇,还不被舅姑赶出门去?罚你今晚抄一遍《女诫》和《女则》,不抄完不许睡觉!”
“哦。”杨娇鸾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却也不敢违逆,只得悻悻地捡起马鞭回房抄书去了,临走前又对那小丫鬟耀武扬威地喝道,“寻了个身份尊贵的新主子,你就神气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除了你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杨家的东西你一件都不许带走!”
小丫鬟吓得把头垂得更低了,不敢吭声。
杨洄望着妹妹的背影,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娇鸾这丫头,真是被阿娘给宠坏了……”
李琦伸手去扶那跪在自己身侧的小丫鬟,和言道:“没事了,你起来吧。”
她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秀眉颦蹙,也不知是身上的鞭伤疼得厉害,还是跪得久了膝盖有点痛。
宴席仍在继续,她恭谨地垂手立于自己的新主人身后,时不时抬眼偷觑他的脸色,仿佛生怕他会改变了主意遗弃自己似的。她不知道面前的年轻男子是否会比原来的主人脾气好一些,只是从众人的谈话中知道了他的尊贵身份,心中愈发忐忑。咸宜公主仍竭力想为弟弟促成一段好姻缘,而李琦对此却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再去看武凝香,简单地用过饭后便寻了个借口早早告辞离开。
小丫鬟茫然地跟着他离开公主府,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
她身上的衣衫被鞭子抽得破碎不堪,被风一吹,隐隐能看到里面交织着紫红色伤痕的白嫩肌肤。李琦见状不禁微微蹙眉,又向公主府的管事要了一件衣袍给她披上。仿佛感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