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念奴仓皇远遁的背影,李琦不禁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风筝“残骸”递还给灵曦,略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满怀歉意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小心,就又把你的东西弄坏了。”
“哼,是吗?”灵曦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上下打量着紫芝,目光意味深长,“二十一哥,你现在怎么越来越爱管别人的闲事了?这可不像你哦……不过呢,也没关系,反正十八哥送我的风筝本是一对儿,除了这个,还有一个美人风筝收在库房里。紫芝,你快去替我取过来吧。”
紫芝正被公主那含笑的目光盯得心慌意乱,听闻吩咐,便赶忙答应了一声去了。库房外的那两个小内侍此时才悠悠转醒,打着哈欠抻了个舒服的懒腰,一见紫芝过来,忙站起身来殷勤道:“呦,紫芝姑娘来了,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么?”
这两个小内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胖一瘦,长得却都颇为讨喜,此时头上还各插着一根狗尾巴草,自己竟都浑然不觉,那副样子实在是滑稽得很。看到念奴如此逗趣的“杰作”,紫芝强忍笑意许久,终于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个小内侍面面相觑,待发觉彼此头上都被插了一根草标时,也不禁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待紫芝取来风筝,灵曦在庭院中选了一块空地站定,大模大样地把风筝往天上那么用力一甩,然后赶快转动手柄放出引线,深吸了口气快跑几步,那风筝竟真的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美人风筝越飞越远,渐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恍如御风而行的绰约仙子。只不过,她放风筝的姿势实在是有些不雅,李琦站在一旁看着,忽然低头在紫芝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四目相对时,二人皆忍不住掩口一笑。
“哼,笑什么笑?只怕啊,你们还不如我呢……”灵曦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儿,然而话未说完,便觉手中骤然一轻,竟是那风筝的引线断了。
含笑的美人随风远去,灵曦心中忽觉一阵失落,也未及细想,便匆匆追下了山。月轮峰的石径两侧多植有樱树,如今恰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山风拂过,花雨纷飞,暗香浮动,此景美不胜收。灵曦一手提着裙裾,如山中的小鹿般轻盈地跑下了百余级石阶,行至山麓处时,却见一白衣少年正端坐于骏马之上,一手牵缰勒马,另一只手中所执的恰是她的风筝。
见有人来,那白衣少年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动作矫健,身姿挺拔,腰间一柄长剑熠熠生辉,站在漫天纷飞的樱花雨中,宛如画中人。他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风筝递还给灵曦,含笑问道:“姑娘,这风筝是你的吧?”
除了父皇与两位同母兄长之外,灵曦几乎从未与任何男子这样近地接触过,此时不禁有些好奇地抬头打量着他,只见这少年比她略年长些,看起来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疏朗,气度豪放,与她平日里见到的皇室贵胄全然不同,一双眼睛清澈坦荡,眉宇间亦无丝毫来自于宫廷的阴影,俊朗如山中修竹。
灵曦一时看得有些痴了,怔了半晌,才低下头微笑着应了一声:“嗯,是我的……多谢公子。”
她接过风筝,随即转身向山上走去,才踏上几级石阶,又不禁悄悄回首向山下望去,漫山花海,寂寥无人,一种不知名的花香扑面而来,宛如此时心底悄然萌生的情愫。那少年仍站在樱花树下目送着她,临风傲立,长衣如雪。
刹那间,她的脚步竟变得有些沉重,与他遥遥相望时,仿佛整个世界都霎时安静了下来,唯有那不知缘何而骤然急促的心跳,依然砰砰作响。灵曦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一走,就会错过某种她穷尽一生也再难追寻到的、至纯至美的东西。
“等等!”见那少年纵身上马,灵曦下意识地匆匆跑下石阶,鼓足勇气唤住他,眨着一双俏丽可人的大眼睛,有些腼腆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怔,然而,这略显突兀的问题却丝毫没有令他感到不悦,只是在心中暗自摇头笑叹:都说西京长安繁华无比、冠绝中外,没想到这里的女孩儿竟也如此奔放,比起咱们辽东的姑娘也毫不逊色呢。怪不得大师兄在此流连一年有余,乐不思蜀……嗯,有趣,有趣。
“在下萧逸峰,幸会!”少年朗然一笑,坐在马背上对灵曦客气地拱了拱手,随即轻踩马镫,扬鞭纵马,一骑绝尘而去。
萧逸峰策马而行,从长安城正南的明德门入城,一路向北行至皇城之东的平康坊。他本是营州人氏,出身豪富之家,其家族世代居于营州城外的桃花坞,拥有良田万倾,修建巨宅名曰“云浦山庄”。父亲萧缜既是富可敌国的豪商,又是威震一方的武林高手,虽无官职爵位,但在营州乃至辽东一带,俨然是非同寻常的重要人物。
萧逸峰自幼随父习武,如今虽未及弱冠,在江湖上却也已经小有名气,此番西行,一来是为了游历大好河山,二来也是为了到长安寻找自己的大师兄宋君平。父亲早年在长安的平康坊曾置办过一座宅子,如今,师兄宋君平就住在这里。
街巷一角,两扇半旧的黑漆大门紧闭,萧逸峰将马拴在路边的垂杨下,走上前去敲门。半晌,那大门才“吱呀”一声地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着粗布青衣的白胡子老头儿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道:“你找谁啊?”
“连叔,是我。”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