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芊推门进来时,恰好看见他微微俯身亲吻女孩儿的额头,那样小心翼翼、至轻至柔的触碰,仿佛是一个初谙世事的孩子意外地拥有了一件易碎的稀世奇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它给弄坏了,神情那样庄重。病榻上的女孩儿闭着眼睛,唇角含笑,那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面庞微微红了红,与他肌肤相触的瞬间,竟陡然绽放出异常明丽的光彩。
“殿下……”阿芊脱口唤了一声,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似乎很不是时候,于是慌忙转身避了出去,本想放轻脚步莫要惊扰了这一对璧人,不料手忙脚乱间竟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不禁捂着嘴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
紫芝仰卧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双小手紧张地抓着身上盖的锦被,伤口处撕裂般的疼痛似乎奇迹般地消失了,当他的唇轻轻触到她的肌肤时,她竟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和震动,以致无法呼吸。他离自己这样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胸膛内怦然而动的心跳声,感触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只属于年轻男子的温暖气息。窗牖半掩,拂面而来的清风中溢满了四月草木的芬芳,混合着他衣袂间龙脑香的雅洁香气,竟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味道,让她一时情难自抑。
然而,卧房中的静谧气氛骤然被打破。紫芝一惊之下慌忙睁开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不料竟有些意外地发现,他英俊的面庞上似乎隐隐泛起一抹浅红色的光晕,映着黄昏时分的脉脉斜晖,呈现出一种温暖而略显青涩的、仿佛超脱尘俗的美。
紫芝怔怔地与他对视,一时不禁有些痴了,然而片刻后却又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不是吧?刚才明明是他连哄带骗地非得吻她,可是现在……这位英俊潇洒骄傲强势几乎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怎么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要紧张呢?
注意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李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偏过头去掩饰般地轻咳一声,不过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淡定。【92ks. 】他把手中的诗笺轻轻放在紫芝枕畔,然后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略扬声问道:“什么事?”
阿芊正躲在一旁轻轻揉着撞疼了的胳膊,听到询问忙快步走到他面前,低着头恭声回禀:“殿下,马总管说有事求见,现在正在廊下候着呢。”
“哦。”李琦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吩咐她,“去把裴姑娘的药取来,好生看着她服下,告诉她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再回来看她。”
“是。”阿芊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退去。
不远处的回廊中,一位身形清瘦的年轻宦官临风而立,面白无须,衣衫华美,正是盛王府中的大总管马绍嵇。这马绍嵇年方二十五岁,性情谨慎,处事干练,容貌生得也还算端正,只可惜他有些不良于行,走起路来左腿微微有些跛,身子也随之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不过,他自少年时起就是盛王身边最亲近的内侍,那条左腿也是为了救主而落下的残疾,二人的私交自然非同寻常。
“阿绍。”李琦微笑着唤了他一声,一边走,一边远远地向他招了招手。
一见自家主人露面,马绍嵇忙一瘸一拐地迎上前来,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问道:“殿下,裴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李琦面露忧色,叹息道:“人是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听太医说,那一剑险些刺穿了她的肺,想要完全康复只怕还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以后终生都得精心调养,不能劳心劳力,否则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太医署多得是妙手回春的名医,裴姑娘有他们精心诊治,殿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马绍嵇好言宽慰着,抬眼略一打量盛王的面色,便又关切地嗔道,“殿下关心裴姑娘,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啊!这才短短几天,殿下可清减了不少,臣看着都觉得心疼。照顾病人的事让下人们去做就行了,您自己可得……”
“行了行了,就属你最啰嗦。”李琦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劝谏,又问,“那女刺客可抓到了么?”
“亲王遇刺非同小可,朝廷上下对此都颇为重视,除了裴郎将手下的人之外,京兆尹和刑部侍郎也都亲自过问了此案,派出大批巡捕公人在城内城外仔细搜捕,城门、驿馆、酒肆、客栈以及各个坊市,但凡是人口流动性强、容易藏匿逃犯的地方都一一查过了,只可惜……”马绍嵇神色一黯,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安这一带人口多达百万,想要从中抓捕一个女刺客,无异于大海捞针。”
“折腾了这几天,结果竟是一无所获?”李琦冷笑一声,心中忽觉一阵没来由的焦躁,不禁蹙眉骂了一句,“一群废物!做什么事都只知道敷衍。”
马绍嵇面露惭愧之色,忙垂首告罪:“殿下息怒,此事原是臣无能……”
李琦却轻轻摆了摆手,又补充道:“别误会,我不是说你。”
马绍嵇方才松了口气,继续说:“不过,依臣之见,那女刺客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无论是死是活,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也无需非得查出她姓甚名谁。关键,是要揪出幕后主使,看一看究竟是谁想要对殿下不利。”
“嗯,这个我也想到了。”李琦微微颔首,唇角渐渐扬起一弯冰冷的弧度,“一个不入流的江湖杀手,又怎会如此清楚我的行踪?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身边有内奸。这几天你再多费些心,务必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