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玫觉得,韩连城象是真不知道贾谨的去处,否则以他当时那气恨的劲儿,不会先到贾府去讨人,只怕自己带着人就追过去了,然后让这货死得悄没声息大概是他的作风。而如果是卢佩仪出手,这货没准会更惨一些,比如说削鼻子挑手筋之类的,而不是象现在这般,只少了点小零碎儿。
并且卢佩仪那货,杀了人都敢承认呢,何况挑了他。就是明里不说,私下里也没有对明玫隐瞒的必要。
那是谁干的呢?明玫很疑惑。
要说贾谨也是可怜,当初若非存了贪念,又遇上的是卢佩仪,现如今可能也就穷酸点儿,但肯定也已娶妻生子平安踏实着。
如今贾门里贾谊袭了世子位,人又立了功谋了官,并且最近还升了职,混得一路向上势头不错,便是不能对其他族人多照顾,象贾谨这种较近的旅兄,至少到时候能对他的子女提携一二是没问题的吧。
结果现在,贾谨落到这般田地了,人家也不置一词。
民不报官不究,作为苦主的贾家不报官,京兆尹便装聋作哑。但是谁也没想到,过了一阵子,竟然是贾谨自己,一纸诉状将韩连城夫妇告上了公堂。
贾谨出了事儿,韩连城觉得出了气,便也没再多管那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庄子上的帮凶。反正他也不打算再和贾谨对簿公堂了,那些人作为帮凶,也打残了,做为证人,也无用了。
结果贾谨却一口咬定是韩连城祸害了他,并且不承认卢佩仪出事儿是他所为。
于是卢佩仪还是得上公堂。
贾谨还是有脑子的,他已经利用这些天时间,把那些帮凶们处理安排妥当了。——也未必就真妥当了,但他就是发狠要把卢佩仪往臭里搞,把韩家尽力捂的事儿给揭得人尽皆知。
他甚至说,他被削了宝根儿,是因为他跟卢佩仪有私情,当年他们在留峰寺后山,就颠鸾倒凤过。他说卢佩仪当时还给了他刻有名字的玉坠儿做定情信物,他曾放在某某茶社某某掌柜处,可提此人来作证。
只是后来他取回后,被韩连城硬抢了回去,还削了他耳朵手指,害他这些年不能科考入仕。
然后他说,当初他二人后山幽会,是贺家七小姐帮着守望把风……
之前流言的事儿,明玫压根儿没有往贾谨身上想,是因为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怎么得罪过他。如今见他把反复把自己和卢佩仪一起扎堆儿报复,便猜想着当初卢佩仪在那留峰寺削他的时候,只怕是把她拉出来挡箭了。
现在他是拼却一死,也要把她们俩抹黑了。
卢佩仪出事儿后也没有往贾谨身上想,是因为当初贾谨也得意过,可便是那时候,贾谨也没有报复过她半分,就象是吃了亏长了记性似的。
没想到却只是因为贾谨那时候想得大。因为那时候卢佩仪远在西南,贾谨自己也没有站稳脚跟,不足以把她捏死的时候,便把她放在一边儿。如今没了办法,便拼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京兆尹接了状子,宣布要调查一番,让双方都不得离京,十日后审理。——从来御门都是有人鸣冤就升堂断案,还极少有这押后再审的时候。
贾谨于是住回了贾府。
卢佩仪最是个会下黑手的,提起贾谨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他的肉吃。但她却并不急着整死贾谨,她要削他剩下的九指。
——你丫不能说了还能写是吧,你用脚写去吧。到时你用脚写,老娘再接着削你的脚去,看谁能玩过谁。
结果这次却没玩住。贾谨失踪了,据说卢佩仪暗中请了高手相帮,竟然满京城里没有找到他。
这货就这么消声匿迹了。十日后,原告不到场,这官司还审什么审?再过些日子,贾谨还不出现,于是等于自动撤状,这桩官居就这么消掉了。
少不得又有传言说贾谨被下黑手弄死在哪个无名的角落里了。
这事儿韩家也不明所以。不过想来他既有之前那被切掉零碎儿的事件,被人下黑手灭了也在情理之中。这丫的当初横行京城手段残忍,虽然多是领旨办事儿,让人家不好明面上怎么着他。但这完全不妨碍别人对他下个黑手落井下石啥的。
韩家就算名誉上背上了黑锅,也值了。反正他们这梁子结得这么明显,本就想下黑手来着的。
从贾谨出现在墙头开始,京城一阵热议之后,又很快奇怪地平静着。民众不时在心里掂量着那八个字:长舌当割,贱根不留。最初少不得要打探一下这人怎么长舌了,怎么作贱了。
后来有个茶社掌柜便透露说,曾有人来查问过这人在茶社说过的闲话。于是这人说过什么闲话,说过谁的闲话,便也有人细细追问。
安新他们追查时,虽没有表露身份,也并没有怎么刻意隐瞒,被这般仔细打探,难免会有人知道。所以不只贾谨被挂墙头,便是现在贾谨失踪,没准也有人觉得是霍家下的黑手吧。
于是明玫想,她的恶名声现在是不是又加上一个狠毒呢?
——她跟卢佩仪有一点相似之处,就是遭遇名声扫地这样的事情,没人觉得羞愤欲死,都在想着收拾对方。也该贾谨倒霉,一次遇到了两个这样的女子。于是报复起来,才会发现收效甚微,却反噬巨大。伤不起啊伤不起。
不过狠毒好啊,有这狠毒开路,便没人敢多罗索她什么了,她有时真想狠毒来着,只是狠毒不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