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一辈儿的恩怨毕竟过去了,那些人或老了或死了,说过的话哪还跟你作数呀。这些年眼见贺正宏出息了,自然有些脑子灵光的不记前嫌的厚着脸皮求上来了。
当然这些人中,主要有两部分,一种觉得自己如今尚年幼所以与往事无干,一种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当年并没有实际参与到对付贺家母子的正面对决中去。于是这些人便到贺正宏面前来求罩。
贺正宏这点随他娘,毕竟当初一块遭遇了老家那伙子极品亲戚,甚至比她娘还烦恨那些人。所以对这些人从来不客气。
认识的记得的,挑出他当年的行径骂回去。
没欺负么?也没相帮啊,那我为何现在要帮你啊。
要么,你谁呀,不认识,你爹谁呀,不认识......
到贺大太太这儿,唐家大族世家,多的是旁支穷亲戚登门打秋风,所以对此倒不以为意。贺大太太很有家族观念的:现今这世道,讲究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如今贺老爷出息了,不扶持族人是会被诟病的。
毕竟她也没有实际感受过被奚落谩骂推搡驱赶扔杂草叶到头上的感觉。所以贺大太太虽不交好这些人,却也没有贺家母子那么绝对。因些当初收到老家的来信,也回过一两回那么几句话。平时也愿意让人称她为大太太,也是表示贺家族人繁盛的意思。
本来也只不咸不淡的此微联系,那些老家人一向觉得,如果贺正宏靠不上,靠别人更是不靠谱,哪怕是他媳妇。可是没想到啊,贺家竟然要从老家发嫁女儿,贺大太太竟然来信相托。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抓着那就是个真瓜。
虽然贺大太太就是纯客气,贺二家也不是看不出来,但她更愿意没看出来啊,贺二太太选择忽略,只对着信激动的什么似的,忙忙的写了回信满口答应。让他们帮忙安排出嫁事宜呀,这是多大的交托呀,贺二家里连夜召开了家庭回议,最后一致决定,应该亲自进京,当面商榷,一来把此事儿办好,二来务必把两家的关系给整瓷实了,还有带儿子出去见见世面,没准从此飞黄腾达也不一定......总之,机会来之不易,入京之事十分必要。
那贺二太太被婆子半扶半拽着往外走,一边尤叫道:“真的是个好孩子呀,又听话又懂事,太太呀,让他来给你磕个头啊......”
贺二太太刚出去没多会儿,冷婆子进来了,附在大太太耳边悄声道:“太太,三姨娘的娘家母亲带着她姐姐的女儿来了,如今在我家里呢,求着我婆婆去给老太太通传,好让她们奶孙进府来给老太太磕头。我婆婆被缠磨得没法,让我悄悄来请太太的示下。”
冷婆子的婆婆,就是当初从西北跟过来的老家人之一,如今早已养老在家。那三姨娘的老娘,就是老太太的亲表姐,认识冷家老婆婆,因此堵上门去就不罢休。
这老表姐当初卖女而去,如今再来求,只怕仍是没好事儿。
大太太被撩的心烦,啪的一声把手上的簿子扔到桌面上,道:“那是个泼皮没脸的老货,不让见她堵门跪哭的把戏也做的出来。随她!”
冷婆子答应一声,小心地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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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堂里,老表姐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地诉说着凄苦艰难:“自从家里出过事儿后,这些年一直不顺。原先想靠着先前的人脉做生意,东拼西借凑了些本钱,结果路上货被抢了,欠了一屁股债。老老实实种田吧,家里没有成年劳力。招的那上门女婿,见天儿不肯干活,只说当初招他说是来享福的,结果落了个这破落日子,还让自己被世人嘲骂,连累家里也被人指脊梁骨笑话。闹腾着诸事不管,只管自己吃好喝好,稍有不顺,就要带着孩子回本家认祖归宗去,说这苦日子有什么过头儿。”
“家里这些年,靠着大妞儿一个,耕耕种种,侍弄着一大家子人。只苦了大妞,那么金尊玉贵养大的孩子,现在跟我这老脸一样的黑瘦皱巴了。本来好好种田虽苦些,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可不知道招惹了谁,这些年不是被偷就是被抢。今年就是这样,才入秋打了粮,只留了勉强够糊口的一点儿,其它全卖了,却不知被那个死爹死娘的,一下子全偷了个精光,弄得连过冬的棉衣都添置不上。又有往年的债主来催逼,把留下的口粮也给抵债强拉走了。若不是邻里接济些,只怕饿死冻死了也有可能......如今东家西家的借点粮糊口,可连明春的种子在哪儿还没着落呢。女婿一天到晚叫嚷着要卖地,卖了地带着钱回老家去,可这卖了地我们娘儿们就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真的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哭着推推身边那女子,那女子便连磕了几个头,道:“请姨奶奶可怜可怜吧,实在是过不下去日子......”女孩儿说着,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羞赧,贝齿咬着嘴唇儿,满脸通红,泪水成行地滴落,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是老表姐大女儿的小女儿。长的身量高挑匀称,凸翘有致,大眼睛盛满了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白晰的皮肤和她身边糙黑干瘦的奶奶艰直象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贺老太太看着蜷伏在自己脚下的表姐,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