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项文龙已经不太喜欢出门访友,事实上,他的朋友们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连出门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去望月楼这种地方?
“文龙,你就走一趟吧?小英子救过咱们宝贵。”项沈氏也知道他不愿意。
冷知秋看公公为难,便道:“姆妈,望月楼在什么地方?我去找找看好了。”
“胡扯!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项沈氏顿时瞪眼。
“嗯?”冷知秋愣住。
项文龙轻叹一声,“罢了,我去一趟便是。”
看公公离开,万般不情愿的样子,冷知秋好奇的问:“姆妈,书上写男子都喜欢结交风尘女子,风尘女子也有很多侠义之辈,如苏小小、梁红玉,都是女中丈夫,为何公爹却这样不甘不愿?”
“……”项沈氏听着儿媳妇的话,突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哪个苏小小,还有什么玉的?你居然认识烟花女子?!”
冷知秋噗呲笑出来。
“她们都是年代久远的人物,知秋只在书上读过她们的事迹。苏小小是南齐钱塘人,算来与知秋外祖父是同乡。油壁香车,青骢骏马,金粉fēng_liú世家,说的就是苏小小当年的韵事。那个苏小小慧眼识才,不屈强权,可惜红颜早逝……”
项沈氏听不下去了,“啊呸呸呸!你这读的都是什么邪书?快别说了,傻丫头,那些都是骗人的,风尘烟花女什么作派,你看看东城那个花寡妇就知道了!又骚又贱,全是些没脸没皮的!”
冷知秋掩口无语,苏小小是才女侠士,和花寡妇完全两种人,要解释,又发觉和婆婆似乎根本无法沟通。
——
婆媳二人边走边说,刚走过石板路、穿过月牙门,却听人声响起,回头看去,只见项宝贝领着一个郎中、两个粗壮的妇人匆匆往里赶。
“宝贝?你带他们来做什么?”项沈氏一手叉腰,一手拦住这些人。
“萧哥哥让我找来的。”项宝贝抱住母亲的手臂,让郎中和两个妇人先去西厢房,顺带白了一眼“情敌”嫂子。
孔令萧?
项沈氏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臭书生伤得重,不会和女儿发生什么fēng_liú债,却没想到,他会把女儿当骡子使——这才半天工夫,孔令萧就把项家变成了他自己的家一般,仆从有了,私人医护有了,还不客气的包揽了项家所有洒扫洗刷、煮饭烧水的活!?
他就那样躺着做了项家宅子里不可侵犯的“主人”……
两个仆妇的确很能干,收了丰厚劳务费后,就更能干了。一个是王二家的,一个是赵兴家的,站出来身胚一点不比项沈氏差,没事做的时候,就跟门神一样堵在房门口,不给项沈氏进屋骂孔令萧的机会。
项沈氏站屋外院子里气得跳脚。
“孽障啊!狗不吃、剩胚恶作精啊!我家宝贵怎么会瞎了眼,交上那样没廉耻的朋友啊!啊呸!”
西厢房内,某个没有廉耻的人长发散在肩上胸前,面色略苍白,嘴角却勾着一抹有些无奈的苦笑。
王二家的倚在门口看好戏,顺口问:“项家大嫂夫人,小人不明白,公子让我们帮忙干活,您怎么反而骂他?”
项沈氏不回答她,随着脾气骂了一通,也没奈何。
孔令萧大包大揽,当家做主似的,那哪里是好心帮忙?分明是方便自己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鸠占鹊巢”,推开项沈氏的监控,向冷知秋献殷勤。
有这样自作主张、不容拒绝,往别人家安置仆从的吗?!
这些个读书人,做坏事的手段就像软刀子,笑着把你弄到没脾气。冷知秋整桑柔如是,孔令萧对付她这个项家主母亦如是。
再瞅瞅正房里靠窗悠闲看书的冷知秋——
项沈氏更加恼恨。这媳妇儿心可真够大、够淡定的,外面怎么吵吵嚷嚷你来我往,她却局外人似的,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两耳不闻窗外事。
“娘,从明儿个开始,我也要读书识字,我让爹爹教我。”项宝贝瞅着嫂子的侧影,眨巴眨巴大眼睛。
项沈氏的脸唰一下黑成了锅底。“项宝贝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和他们合起伙来,活活气死你老娘么!?”
项宝贝撅撅嘴,也不敢冲着她老娘的气头上硬顶。
正说着,项文龙回来了,脸上神色复杂。
项沈氏往他身后左右一瞄,狗呢?小英子没找着?
“怎么说?”
“那个玉仙儿……”项文龙皱眉。“她说小英子‘倾慕’她养的爱犬,赖在望月楼不肯走。”
项沈氏立刻炸毛。“简直是放屁!”
啊,妻子能不能别“屁不离口”?项文龙扶额默了一下,才道:“她还说,若要她交出小英子也不难,只有一个要求。”
项沈氏瞪眼。
“她说这些年的曲子都是早几十年前的旧词,唱得腻味透顶,非要我替她新写三首——”
“不行!”
项文龙忙道:“我自然没答应。文龙早年发过誓,再也不写诗词,不碰书本,小妹,你放心。”
没答应就对了。
可小英子怎么办?就这样被那婊子养的狗给勾走了?这小英子真是……畜生到底是畜生,没有半点节操!
“不成,我去望月楼跟那婊子评评理,问她要回小英子。”项沈氏撸袖子就准备去干仗。
她去了,无非就是扯住老鸨和粉头们,一个个骂过去。骂赢了,未必能带回小英子,骂不赢,就更晦气。
“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