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向西约有八百千里,过了玉门关,起自敦煌,有数十个小国,或是沐浴汉化,也生长游牧野民,更有的衍生出独有的民族风情,如吐火罗、皮山、小宛等国,各有朝廷道府的地界,小国寡民,均是不同。
“乌冬,你那汉家扎西今日怎地未有出来?”一名头裹沙巾,碧目阔口的尤多利,也就是中土所谓的婶娘,操着半生不熟的汉音,取笑道。自朝廷三伐大漠后,乌兹国人多以此为荣,倒是本地话说的极少。
“李泉扎西说是要打造一把中土国的交椅,好在年祭上献给阿育王,免去三年的头税。”乌冬低着头玩弄着脚腕上金环,发出‘铃铃铃’的响声,漫不在心道,手中拿着木盆,似是刚从迦南山壁上取水归来,西域多为沙漠,国主控制着这方圆百里唯一的水源,谁都不敢不尊这一代护国王罗什的命令。
“好美的脚环!”尤多利赞美道。
“是李泉扎西帮我打造的!”扎西是龟兹国兄长的称谓。
乌冬怕这火热的日光把这盆水晒干,连忙告别,匆匆往家里走,推开小圆门,就见一个长相憨厚,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加固着椅脚,神态认真,这椅子由附近最好的婆罗木打造,通体赤色,上有环形手把,向外开,称作‘月牙扶手’,椅足前后交叉,穿之以金片,收开皆可,最亮眼之处便是椅背上刻着的天婆施雨图,五官紧凑,惟妙惟肖,好似一睁眼便要透木而出般。
乌公摘了下尖顶帽,小心的跨过地上木屑,对女儿说:“乌冬冬,你看这是多么稀罕的宝物!”
“真是漂亮!”乌婆西由衷赞叹道。她本名娜兹坦坦桑儿,是乌桑别儿的妻子,入门后,因本国风俗,改名乌婆西。
“还要加上个铁片,我去拿上一个。”李泉仔细看了看,说完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那右腿似是有些伤患,乌冬冬也蹦蹦跳跳的跟了上。
入夜,沙漠中难得的清凉时刻,一家人把昨日剩下的羊肉热了热,祭拜了罗婆神后,方用起了餐。
那羊肉乃是以肋骨为分,整块整块的夹在大铜棍上翻滚烤成,羊肉多脂,以此润泽,焦黑的表皮用小刀切去,淋上特制的汤汁,看着肥腻,吃上去甚是爽口,酸香甜嫩,李泉刚来此地时就喜欢了这玩意。
“李泉普桑,你在这里住了有五年了吧?”本名乌兹别儿的乌公咽下萝菜,忽然道,对于亲密的友人,便以普桑相称。
“嗯,朝廷,就是中土国的征西大军六年前便已撤回,我腿上中了毒箭,远行不便,家中又无人,便留了下来,还得多亏乌叔的收留。”
“那你可喜欢乌冬冬?我愿赠上十只肥羊,来换你做我女儿的安达。”安达是中土夫君的意思,西域人虽不知礼,但多爽直。
“李泉扎西,你就答应嘛!”乌冬冬在旁催促道,龟兹国无男教女防,说是嫁人,更似同居,若是夫家不合人意,自可禀告王妃,解除婚姻。
李泉神情一动,论身份地位,他仅仅一个兵头,腿脚半残,若是在中原,怕是只能娶上手脚粗大的村妇,更别提这乌兹别儿也是有数亩土地的小地主了,乌冬冬虽说面貌异于中土女子,绿目金发,扎着许多小辫,让其很不习惯;但年纪小俏,身材婀娜,又喜爱自己,思索了片刻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二日,龟兹国一年一度的祭奠如期举行,十六匹大象拖着由金柱、白玉、翡翠、神木、珍珠造成的巨大马车缓缓而行,前后左右各有二十名童男童女侍奉,龟兹王妃带着面纱,裹着鲜艳丝绸,正朝两旁欢呼雀跃的子民们挥着手,此举顿时引起一片声浪,龟兹百姓纷纷跪拜连连,口称佛母,一阵又一阵的由曼陀铃、塔儿琴吹奏的绵延悠长的美乐传来,似佛祖念经,却又欢快了许多,少有停顿。
喷火球、耍蛇、玩戏法,到处都是艺人搞怪的身影,费尔舍贵族们也会用拜思尼,也就是拌饭招待穷人们,这种由肉、蔬菜、草药做成的美味最得他们喜爱,西域中的瓜果往往比猪羊都要珍贵,少女们头裹红纱,翻手扭腰,结成群欢快的舞动着,其中正有乌冬冬的身影。
象车缓缓开过红毯铺下的道路,入了泰王宫,门前正排着长长的队伍,正是向护国王进献礼品的商人及地主,今年已五十多的罗什上前牵过妃子的手,乐呵呵的在主位上接受众人的献礼。
“柏斯波尔进献牛皮十张!”殿前的提点官叫道,罗什王点了点头,这已算是不错了,毕竟龟兹国是小国,这代国主还是靠着汉人的大军,方从兄长手中夺回王位。
“黄魏进献长安纸十捆!”
“白化进献银壶一套!”
三十年前随着汉人复转乾坤,重定天下,于关外走商的人士也多了起来,多数受到当地土著的欢迎,时间一久,也有不少就在此安顿了下来;随着礼品一件件呈上,罗什王也没了兴趣,只偶尔的珍品奇物,方看上几眼。
“大王好生悠闲。”随着调笑声响起,青黄红三光连闪,照的大殿四壁分外诡异,护卫抽出弯刀护驾,却被罗什王挡了回去;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黑袍,面容似男似女的怪人坐在王位前,饮着鲜红似血的葡萄酒。
“金刹大神,您来了!”罗什一转态度,弯腰恭谨道。
“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一百童男,一百童女,都照您的吩咐,藏在地下,随时都可提走。”很少人知晓,当年罗什未夺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