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府用过午膳后,祝嘉鱼才乘着马车回了祝府。
这天晚上,斜月西沉,祝嘉鱼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虞清兰,燕逢,蔺玉楼,刘珩,姑姑,萧老太傅夫妇……入京以来,她还没做成什么事,便已经借着姑姑与萧家的抬举,半只脚踏进了玉京的贵女圈子,前世看她不起的贵女命妇们,也因为她尚且没有威胁到她们得利益,对她不像前世一般冷落排挤。
而她在玉京里,所有过往来的人,看似散碎,实则却有暗地里的脉络襟连着。如同棋盘上各自分据的棋子,她稍有不慎,便会引乱棋局。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人和家族,也像一棵棵树,看起来没什么相干,各自有各自的枝叶要舒展,各自有各自的鸟兽要庇佑,但在地底,他们的根早已经盘结到一起。
偌大的玉京城,唯有利益,能真正撑起这些世家的尊荣体面。
可她注定是要来分一杯羹的,这也就注定,往后她的日子,再不会有如今这般太平。
可那时候,她真的能立于汹涌滔天的风浪上,而不被吞没、淹覆吗?
祝嘉鱼不知道,那是太遥远的事了。眼下她甚至没想好,她究竟应该如何撬动这一盘棋局。
棋局上的生死,到底不过是几颗棋子的位置变化,若是不顺心意,大可推翻重来。
可玉京这盘棋局,动辄却是会流血的。如今形势稳定,她要凭空插一脚,那只能推人下去。
可是,她能推谁呢?难道她要先动用林家的关系网?可那又真的稳妥吗?人心易变,她如今贸然找上林家的故交,却也无法保证那人仍旧一片冰心在玉壶,无法保证数十年过去,仍旧可为林家人提供帮助。
她如今并非孤身一人,绥平祝家尚在,她的父亲也在,甚至她还有了姑姑,以及虽然没有太多交集,却也仍然与她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萧老太傅夫妇,还有顾和光,邱家,宋绛眉……她将来要走的每一步,必须谨慎平稳,否则葬送的,不仅是她的前程,还有那么多人的性命。
她不能赌,也赌不起。
想到这里,她掀开锦被,借着昏暗的烛光,找到了早先从鬼市买来的有关林家的消息,最后看了一眼,将它放在烛火上,淡淡看着火舌舔舐而上。
做完这件事,她心下稍安,复又躺回床上,望着头顶的帐幔,缓缓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这几天,她什么也没做,只不断去京中各大茶楼酒肆静坐。
市井之地,街坊巷里,是消息最自如之处,京中各式各样的消息,便在这些地方,如流水、如轻风一般涌向四面八方。
她去这些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没生出过什么事端,毕竟她虽生得好看,身边却常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再加上她举手投足间,贵气非凡,任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她身份非比寻常,自然让贪色者与地痞流氓避退三舍。
变故出在第六天。
但却也不是她有麻烦,而是旁人。
她正坐在马车里,准备回祝府,却听见外头好一片嘈杂声音,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指指点点,她于是叫车夫停下,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掀开车帘却见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个容貌秀美的妇人。
她在车上听了一会儿,便也听明白了,原来是那妇人借口买糕点,偷了店家的钱。
妇人自然不肯认。
双方各执一词,这便吵了起来,引得许多路人围观。
“我行的端坐的正,自然不会平白偷你的钱,你污我名声,也要讲点道理。”妇人眼中噙泪,却还是不肯低头,冷声说道。
“这年头,偷钱的小贼还要苦主讲道理?这是什么世道?我的钱袋搁在案板上,这儿只有你一个人来,你来之后它就不见了,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它自个儿消失的?”这是店家。
祝嘉鱼看了一会儿,便弯腰下了马车,去到人群中,站在妇人身旁,对店家道:“你既然这么肯定是她偷的,为何不与她对簿公堂,有什么事,交由京兆尹分说清楚,这岂不便利?”
店家看着她,皱了皱眉:“你又是哪来的小姑娘,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快快回家去!我若是去了衙门,那我这摊子怎么办?”
“我也不是有心要为难你!”他复又看向妇人,不耐烦地说,“只要你把钱还给我,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否则今日围观的大家伙儿便是见证!”
妇人凄楚地望着他,两行清泪潸潸而下:“我说没有便是没有,大不了,大不了我以死证明我的清白!”
她说完便要去撞一旁的柱子,幸好被祝嘉鱼拉住,但她也没有劝身边的妇人,而是继续对店家道:
“京兆尹乃是玉京百姓的父母官,你是苦主,去了衙门,他自然向着你,这摊子也不用担心,我自找人来替你看着,或者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请围观的大家帮你在此看顾一二,你自与这位姐姐去衙门便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他始终拢在衣袖里的手,加重了语气,缓缓笑道:
“更何况,你们两人,一人说对方偷了银子,一人说自己没有偷,中间也不曾接触旁人,银子也不会凭空消失,那么这不就更好办了,去衙门请京兆尹大人派人验验身便是。”
看见店家目光闪烁,她面上笑意更甚,却不再说什么,转过头劝身旁的妇人:“这般简单的事,何苦就要逼得你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这位姐姐,你可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