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凄厉的啼鸣划破寂静的长夜,霜白的夜色下,马车行驶的辘辘声碾过山岭与暗稠的夜色。
祝嘉鱼嘤咛一声,从行驶的马车里醒来,她呆滞片刻,终于回忆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
她在灯市里闲逛着,忽然听见一旁昏暗的巷子里有小女孩啜泣的声音,走过去询问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小姑娘脚扭了。
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又与家中大人走散,祝嘉鱼别无他法,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先将她扶起来,带到附近的医馆,却没想到她刚俯身,就被人用帕子捂在口鼻上,她只来得及挣扎一两下,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已经在这辆马车上了。
她慌乱地睁大眼睛,想要出声呼救,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子捆缚住,嘴里也被塞了一团粗布。
“姐姐这么快就醒了?你别怕,是我家里的大人想请姐姐去家中做客而已。”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祝嘉鱼面上的惶惑与惊恐之后,桃夭晃了晃双腿,笑意吟吟地对她说道。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笑容。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笑看起来非但不可爱,甚至有几分瘆人的诡异。
祝嘉鱼沉默地看着她,眸中盛满痛苦与哀求之色。
桃夭笑得更甜,“哎呀,别这样看着人家嘛。姐姐既然喜欢做善事,那就更应该好人做到底对不对?”
她语气天真,倒是与在巷口时别无二致。但如今情形翻转,祝嘉鱼却是再难对她有好脸色。
“狗娘养的小娘皮,再啰哩巴嗦,仔细把你扔下去!妈的!”马车外传来男子粗噶的呵斥声,显然是对小姑娘喋喋不休地说这么多话感到不高兴。
祝嘉鱼看见她听了男子的话,面上十分不悦,但到底还是愤愤地闭上了嘴。
马车行驶了许久,久到祝嘉鱼都快要睡着了,才终于停下来。
到地方了。祝嘉鱼在心里猜想着,果然又听见粗噶的男声响起:“都下来!赶紧的!趁天还没亮,老子还能多睡会儿!”
桃夭小声地催促祝嘉鱼:“你快下去,若是动作慢了,少不得要惹他生气,他脾气可是很大的,到时候没你好果子吃!”
祝嘉鱼点了点头,又动了动腿,示意自己脚上的绳子没被解开,她走不了路。
桃夭嫌她麻烦,一边拉着脸一边找剪刀,给她把脚上的绳子剪断。
祝嘉鱼活动了一下双脚,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弯着腰出了马车,正当她要下去,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推了一下,霎时便将她从马车上推落到地上。
细细的砂石将她的掌心磨得血红一片,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却看见桃夭正站在马车上,对她得意洋洋地笑。
“鼻梁碰着锅底灰,触霉头的东西!”男子甩了甩马鞭,重重地打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却也没有半分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现在一边,似乎是想要看她的笑话。
桃夭已经乖乖巧巧地跳下了马车。
祝嘉鱼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她身边。
男子扬了扬眉,对她的反应很有些意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倒是不娇气,也不闹腾。”
祝嘉鱼抬眸,怯怯地看他,只见他生得尖嘴猴腮,脸边一道长长的刀疤,从耳下斜上至眉边,似乎被这刀疤惊慑住,她忙不迭垂下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我……”
她想,恐怕是她太过镇定的态度引起了他的怀疑,于是声音带了点哭腔,断断续续地说话,“我不敢……”
刀疤脸眼里的警惕才落下去,他“嗤”了一声,难得好声气地说:“放心吧,只要你懂事,老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桃夭悄悄看他一眼,心里讽刺地想,他当然不会,上一个动了货物的人,现在已经被狼狗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但看向祝嘉鱼的脸色,也称不上和善。
她抿着唇,不用刀疤脸吩咐,就让祝嘉鱼跟她走,驾轻就熟地将她带到了堆满稻草的瓦房里,淡淡道:“这几天你就睡这里。”
祝嘉鱼走到最角落里坐下,她摸了摸身下的稻草,是干的。
昏寐的月光透过瓦片的缝隙洒落进来,若是雨天,想必这屋子里的稻草也会被漏进来的雨水打湿。
而昨前天才下过雨,眼下又是初冬时候,天气更冷,若是之前铺好的稻草,现在必然是潮湿腐坏的。
所以现在屋子里的稻草,是新换的。
为什么呢?
她想起来小女孩说的“这几天你就睡这里”,那么过几天,会把她送到哪儿去?
就在此时,墙上传来两声轻响。
是林致安排的人。
祝嘉鱼按照约定的暗号,屈指在墙上敲击两下,作为回应。
这就是说明她没事的意思。
……
天微微发白,灰蒙蒙的天色里,祝府的门被拍开。
管家打着哈欠看向来人,愣了愣,唤道:“宋小姐?”
他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却见她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带着旁人。
宋绛眉温柔颔首:“是我,祝伯伯在吗?”
“在的在的,”管家一边点头,一边转身为她带路,待行至花厅,他又道,“劳烦您在此稍后,小的这便去请老爷来。”
他话音落下,祝从坚浑厚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不用请了。”
他笑着进到花厅里,笑着道:“阿眉来了?吃过早饭了吗?我家阿瑜没跟着你回来?”
昨天夜里,宋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