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阎王在前厅与众人欢饮,好几轮推杯换盏后,他方招来管家,侧过头低声道:“你去看看容公子,他说醒酒,怎么这一去许久还不回来?”
今日是为容衡接风洗尘,若他就这样让众人散去,难免容衡会心有不快。但眼看着夜已深了,他们也不是铁打的,总不能他一直不回来,他们就在这儿一直喝到天亮吧?
管家应声下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与胡阎王道:“杨大说,容公子已经回院子里歇下了。”
胡阎王磨了磨后槽牙:“我敬他与大人有几分浅薄交情,处处谨小慎微地讨好他,他却几次三番拂我面子!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他生得儒雅,平素也是一副文人做派,行事一向面慈心狠。不知情的人第一回见他,常会被他的表相蒙蔽,与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对不起来。今日这一遭,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压不住脾气。
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容衡实在太不给他面子。
“你去,让素月到他院子里伺候。”他将怒气压下,很快便心生一计,“大丈夫儿女情长,自然英雄气短。他来我这儿办事,临走却还带个女人,教大人知晓,定然低看他。”
素月是他去岁在揽月楼赎下的花魁,颜色清丽,知情识趣,精通文墨,他一直养在山中,本想将来献给大人。
但现在,为了给容衡设绊,他却是顾不得那许多了。总归美人没了,将来还能再找。他倒也是不心疼的。
吩咐完这件事后,他脸上才好看些,转而对众人举起酒杯笑道:“诸位,容公子车马劳顿,这会儿已经乏困,回去歇下了。但咱们还是该尽兴,须知人生苦短,良宵不常啊!”
他说完,便有人举杯应道:“外人都传你名号唤作胡阎王,我却看你斯文得很,说话也文绉绉的,竟像位饱学之士了。”
这人虽是这样说,但其中开玩笑的成分更大。
胡阎王做的这行当,非是常人能做。须得心狠手辣,泯灭良知。若他真是个饱读诗书的,怎么也做不下来这门生意。
胡阎王哈哈一笑:“刘大人有所不知,我早年亦是满怀济国之志的圣人学生,昼日读经,夜里诵典,不敢懈怠啊!”
他话一落,原已经冷了的场子又热闹起来,众人纷纷道:“若你也是圣人学生,那我就是当朝大学士!”
“那我岂不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胡爷,我们信重你,才与你做生意!你这人怎么还与我们扯谎胡说!”
他们谁也不信,这个丧尽天良,贪财好色的胡阎王,原是书生出身。
名满天下的常太傅是书生,英勇杀敌的越老将军是书生,就连大理寺那位好施酷刑的大理寺卿也是书生。
但胡阎王,怎么可能会是书生?这说出去,简直是要贻笑大方了!
见他们不信,胡阎王也懒得与他们分说,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月上中天,前厅终于宴散。
容衡在半明半昧的天色里渴醒,蒙蒙睁眼,便见着门口伫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将手伸到枕头下,握紧了匕首,方才点亮床头灯烛,一边又温声开口:“什么人?”
那人惊了一下,惶然转身,怀中斜抱一把琵琶。
一张脸被她身后的溶溶月色衬得姣美如空山秋桂,庭前春兰。
她低眉垂眼,行至容衡床前跪下,柔声道:“妾身来伺候公子。”
她抬起脸,直视容衡的眼睛,眉如远山青黛,目若秋水清波,盈盈款款,清丽婉约之外,更多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韵致。
在容衡的注视下,她解开衣裳,露出丰腴圆润,又白如膏脂的肩膀,柔嫩纤细的手攀上容衡的臂膀,红着脸道:“请公子怜惜。”
容衡轻笑一声,下一瞬,他一脚踹上她的心窝,冷声喝道:“滚。”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素月在地上趴了许久,仍没有力气爬起来。
她迷惘地望着容衡,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来人!”容衡拔高了声音。
很快便有人进来,先是见着地上的素月,那人慌忙移开目光,方向容衡问道:“公子叫小的进来,不知是为何事?”
容衡道:“把地上的女人带走。告诉你们胡爷,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让他歇了心思。”
他来这里,一则是为了帮江州刺史寻女,二则却也是为了抓住常悲秋的把柄。
他干干净净地来,走时必然也不能沾一身腥。不管胡阎王打的什么主意,他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
卫清楼满身酒气地回到屋子里后,祝嘉鱼便起身想为他打来水洗漱。
容衡在这里,书剑自然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得好,所以原本该他做的事,现在自然落到了祝嘉鱼身上。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平素就算了,现在眼见得卫清楼都醉了,要是再计较,那就显得她太小气。
孰料她刚坐起来,就被卫清楼攥住手,他道:“你躺着吧。我自己去打水。”
“你……”祝嘉鱼望着他,“你没醉?”
卫清楼笑了笑:“我酒量好得很,千杯不倒,怎么会醉。”说到这里,他莫名起了胜负心,又道,“倒是席上那些人,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了。”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了。”祝嘉鱼连忙点头,将他往外推,“既然你没醉,那就赶紧去洗澡!满身酒气,熏得屋子里都臭了。”
卫清楼闻言,却不动作了,反而往她身上蹭,又低头吻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