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祝嘉鱼起身,对桃夭道,“我们去棚栏。”
胡阎王大宴宾客部众,院中守备空虚,书剑又提前让管家安排了从东院到棚栏沿路巡夜的人去给几位夫人送吃食,她们这一路走过去,是畅通无阻的。
桃夭点头,带着她穿过曲折的长廊与假山池塘,去到了低矮简陋的棚栏。
棚栏里,约莫三十多个小孩拥挤在一起,他们身上都有着轻重不同的残缺,已经是岁暮时候,风寒霜重,他们身上却只穿着薄薄的破棉袄,脸上已经冻得发红。
他们不发一言地望着祝嘉鱼,谁也不敢说话,但眼中却有明亮的光芒闪烁。
他们知道,面前这个生得像仙女一样的姐姐,恐怕就是初云口中所说,是来救他们离开这里的。
同时等候在这里的还有管家与海棠,以及书剑。
管家见了她,也觉得十分惊异,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到底没敢说话。
祝嘉鱼看了他们一眼,将胸中酸涩的情绪压下去,对书剑道:“我先带他们离开,你留在这里保护你家公子,等待山上的护卫来与你们汇合。切记,万事小心。”
书剑颔首称是。
祝嘉鱼又看向初云,他正一脸防备地盯着她和管家看,但却聪明地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只是像巢穴中的小兽一般,警觉地做好了发现不对便立马逃跑或者反扑的准备。
祝嘉鱼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若是没有管家,我们今日还要费许多功夫。”
管家讪讪笑了笑,不敢说话。
按照她与卫清楼原本的打算,应该是要等山上的侍卫来与院子里的护卫缠斗,她才能有机会带他们从小路离开。可因为有管家在,却省了这样的麻烦。
她也不指望初云能理解,说罢便问:“那些腿脚有恙的孩子,你可都藏好了?一会儿你还得和我回来接他们。”
初云点了点头。
“快走吧,咱们再不走,一会儿被老爷发现,可就来不及了!”管家忍不住催促道,“有什么话,咱们等出了山再说也来得及。”
祝嘉鱼颔首:“这是自然,管家请前面先走吧。”
管家“诶”了一声,也不推脱,急忙拉着海棠就要往前走,下一瞬,却听得长剑破风而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反应过来,那柄剑已经从他身体里穿心而过。
他瞪大了眼睛,呆滞地转过头:“你……”
祝嘉鱼转头将捡插回书剑怀中的剑鞘,冷声道:“你助纣为虐,作恶多端,万死难辞。”
她方才见着棚栏中的孩子,就想这么做了。
桃夭曾经和她说过,若论这山里谁最为恶贯满盈,在孩子们心里,胡阎王都要排在这个管家后头。
因为他平素便以折磨他们为乐,最喜欢听他们的惨叫和哭喊,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管家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在眼睁睁见着管家被杀之后,海棠便惊得脸色煞白,她呆立在原地,手捂住唇,连放声大叫也不敢。
她深刻地明白,如果这时候闹出声响把人引来,她只会比管家死得更惨。
祝嘉鱼缓和了脸色,对她说道:“不必惊慌,你没做过坏事,我不会杀你。不过,你要是想给他报仇——”
她话到一半,便被海棠打断:“姑娘有所不知,我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打为他报仇的主意!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他死了才好!”
祝嘉鱼“嗯”了一声:“如此最好,我们走吧。”
一行人这才静悄悄地从棚栏后的小路上了山,虽然路上荆棘丛生,也有尖锐的岩石划破孩子们的脚掌,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难以言喻的欢欣与喜悦。
他们不是第一次出山,但他们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地感到解脱。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用回到这里了。
当他们行至半山腰,那边卫清楼安排在山上的护卫,也已经下山去到了院子里。
胡阎王还在宴厅内饮酒,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脸色倏然一变。
他看向厅内同样惊慌不已的众人,不由得笑着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脚步稳健地走出宴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迎头落下的大刀上一闪而过的寒光晃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温热的鲜血从他面前的护卫颈间迸溅出来,喷洒得他满脸都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他腿脚发软,一时竟是连逃跑的力气都生不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面对满院横陈的尸体,居然连话也讲不出!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安逸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太久,久到他都忘了,他做的原本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神武营三百将士,悉皆听我号令!全部生擒!”
宴厅内,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胡阎王惊愕地转过头,却见男子从座上起身,摘下斗笠放在桌上,露出一张清绝萧肃的脸来。
宴厅内灯烛长明,清楚照见席间众人慌忙狼狈的模样。宴厅外血流遍地,哀嚎声不绝。
一切都乱了套。
而此时,满院的狼藉与鲜血中,唯那人清正肃立,如皎月于天,浩然朗朗。
他迷惘地眨了眨眼,几乎是立时,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