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薄烟与邱明烟对视一眼,两姐妹中一向是妹妹明烟拿主意,是以今日开口的人也理所当然成了她,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而后看向邱凌烟,温温柔柔地问道:“二姐,听说今天你又要带嘉鱼表妹去接两位哥哥回家?”
邱凌烟“啊”了一声,点头:“原来是这事,对,我是要带她去,怎么,你们也想同我们一道?”
邱薄烟摇头,她说:“上回二姐带嘉鱼表妹去魏府,差点没把整个鹤陵城的贵族小姐和公子们得罪完,您确定今天还要带她出门吗?”
她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要不然还是就让嘉鱼表妹呆在府里,别让她出去惹祸了吧?她只是来邱府做客,顶多顶多三五个月就要回去,可是咱们邱家需要在这鹤陵城里待一辈子的,她如今得罪的那些人,事后不得把账都算在我们头上?”
邱凌烟闻言,面上笑意渐渐消失,她神情微冷,看向邱薄烟,这个一向不声不响,但从来聪慧的妹妹。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们三姐妹一块儿在学堂读书,就属薄烟最得老师喜爱,因为她勤学好问,天资亦是不差。
她们姐妹之间走动得少,并非因为三房是庶出,就与大房和二房有隔阂,而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妹妹一向不太喜欢她。她也曾经不止一次在背后听到过薄烟说她仗着有个好出身,荒废学业之类的话。
她以为薄烟只是言辞刻薄了一些,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是这样冷心的一个人。
“你说的惹祸是什么意思?”邱凌烟盯着她看了半晌,“薛宝珊主动挑衅,她被动还击,这是惹祸?方回他们说话过分,她仗义执言,这是惹祸?邱薄烟,在你心里,这些都是惹祸么?”
“难不成有人欺辱她,她便要忍着受着,有人说了难听的话,她也不能为了心中的公义开口,只能装作没听见,这才算安分守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邱凌烟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转头看向院子里波光滟滟的小池塘,语气认真道:
“不过我明白一件事,那是我们的表妹,她来邱家,来鹤陵,可不是为了受委屈的。就算有人找麻烦,她忍了下去,我也会帮她找回场子,你明白了吗?”
“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见,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去告诉你娘,或者去找我娘。”
她说完,身边的丫鬟便会意,挡在自家小姐面前,朝两位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
邱薄烟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姐姐拉着袖子拽走了。
出了邱凌烟的院子,邱薄烟将衣袖从姐姐手里扯出来:“你拦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就因为祝嘉鱼年纪小,所以她惹出什么祸事,我们都得为她兜着?我只不过不想让邱家有事罢了,邱凌烟那是什么意思?”
邱明烟近乎哀叹似的看向她:“你别闹了,算姐姐求你的。一会儿母亲知道了,该罚我们了。母亲说过什么,你忘记了吗?”
邱薄烟皱眉。
她当然没忘,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母亲总是让她们周全稳妥地行事,以往不能得罪邱霏烟和邱凌烟两姐妹就算了,现在甚至连祝嘉鱼也不能得罪,她们三房的地位就这么低吗?
……
邱凌烟自然没将邱薄烟的话听进去,她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去春山居找祝嘉鱼,拽着她一块儿出府,乘上了去往白鹿山的马车。
两人到时,恰好山上钟声响起,渺渺钟声里,斜阳远去,约莫一刻钟时间,身着月白院服的学子们的身影纷纷出现在山道上。
宋绛眉坐在马车里,随手掀开车帘,便看见旁边刻着邱家家徽的马车,她叫了声拂瑶,与她吩咐几句,而后便下了马车,往山脚的穗月湖边走去。
祝嘉鱼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下一瞬,她便听见马车外有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祝小姐可在马车里?我家小姐请祝小姐湖边一叙。”
邱凌烟闻言,下意识抓住了祝嘉鱼的手,她想起来一桩往事,心有余悸道:
“你或许不知,这宋绛眉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她上回也是这么约薛宝珊去亭子里喝茶,然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事后宋绛眉的手上便被碎瓷杯割了道口子,而薛宝珊也一度名声跌到谷底。”
“算起来上回我们在魏家,还是从那件事后她第一次出门,想来恐怕也是因为宋绛眉受到了刺激,即便明知被人当了枪使,也要站出来为难你——不是我要为她说话,属实是她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好出风头,爱管闲事的人。”
祝嘉鱼点了点头,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给她可乘之机的。”
她说完,便下了马车,与拂瑶一道去了穗月湖边。
宋绛眉今日仍旧穿着一袭红裙。
祝嘉鱼两世为人,见过许多女子穿红衣,有的娇艳,有的大方,有的明媚,但没有哪一个像宋绛眉这样,弱不胜风,楚楚可怜。
她兴许是真的病弱,杏红的裙裳衬得她眉眼有些过分苍白,连瞳色也有些浅。
但听了邱凌烟的话,她深知病弱只是这个女人的表象,亦或者说伪装。
祝嘉鱼想到经验老道的猎人。他们在草原上偶尔也会看到蛰伏在草丛里的狮子,但所有人都不会掉以轻心,因为他们深知,如果他们真觉得这头狮子孱弱,那么到头来丢掉性命的人,很可能就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