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镇因为地处交通要道,镇子的规模并不小。回暖之际又恰逢冬末佳节,镇子上到处都是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从各个儿巷子口鱼贯跃出。
为了能近距离的观察一下乡土民情,卫夕和君澄没有动用车马,步行从徐员外家走到镇子中心。
一路上两人都是缄默无语,卫夕抿着唇瓣,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凝着她那紧绷的面色,压抑在胸口的疑窦被君澄逐渐按下。他本想问问她,为何突然改口约他。如此看来,八成是指挥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让她犯了小姑娘的脾气。
思及此,君澄暗自叹了口气。指挥使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个时候突然邀请徐家千金,铁定是在跟卫夕赌气。
这下可好,他两肋插刀,只不过误会一时半会还能解开吗?
不行。
再这样别扭下去连他也要疯了,他得回去向大人说明真相,再想办法让大人过来。
这想法在心头遽然变得笃定,君澄蹙了下眉,斜眼瞥向卫夕。见她似乎若有所思,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这里,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正想从一旁的巷子里溜走,暗绣祥纹的袖阑忽地被人拽住。
不用想,必然是被那丫头发觉了。他脚步一顿,有些僵硬的扯开两侧的唇角,“那个……我去那边看看,像是有什么好玩的。”
“那边是黑咕隆咚的巷子,有什么好玩的?”卫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言罢又没好气的横他一眼,“好生跟着我,这人来人往的,万一把你丢了我怎么向大人交待?”
君澄:“……”
一路上,卫夕拉着君澄的袖阑,闷头朝前走。
越往镇中心走越是热闹,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却置身事外,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似得。
万千思绪萦绕在胸臆,懊丧和心酸混在在一起,唯有一个念头最清晰——
牧容竟然约了徐婉宁。
而她竟然吃醋了,并且,这醋在她心里越酿越香,简直把她的大牙酸掉了。
呸呸呸!自己在这里犯什么狗屁矫情呢?不就是上过几次床么,还真把牧容当回事了?
瞧不起外姬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她卫夕压根不稀罕,爱跟谁玩跟谁玩去!
这么说服着自己,她仰头凝着明晃晃的太阳,努力接收着温暖的光芒,心境渐渐复苏,变得朗阔起来。
荷塘镇虽然贸易繁忙,人员复杂,但出来玩的年轻人大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居多。
卫夕特意换上了徐府为她准备的水红袄裙,脸上略施粉黛,显得娇憨可人。身旁的君澄一袭玄青锦袍,身材又是高高大大的。两人虽不言语,但无意间流露出的精神气不时地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真是怎么看怎么登对的璧人。
两人到达大集市的时候,从各地赶过来的小商小贩们早已铺开摊位,填街塞巷,壮观又热闹。
吆喝声不绝于耳,很快赶走了卫夕心头的烦躁情绪。沉黯的眼眸顷而被点的盈亮,她一扫愁容满面的神色,乐呵呵的拉着君澄逛开了。
见她脸上总算有了会心的笑意,君澄撇撇嘴,也只得舍命陪佳人。
卫夕荷包空空,偏偏又相中了不少小玩意儿,好在君澄素来大方,掏出钱袋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陪她买过去。
半个时辰的功夫,他怀里已经抱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子,而卫夕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眼瞧着不远处有一群女人扎了堆,她也跟着挤了进去。
原是个卖珠宝首饰的摊位,或鎏金或纯银,虽然没有多么精致,但都带着几丝西域风格。她细细一问,果真是西域串过来的货色。价钱不贵,又是国外货,也难怪挤满了年轻的姑娘。
卫夕心头嗟叹,瞄了几眼,正准备离开,一个宽阔的胸膛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君澄鹤立鸡群似得站在一堆涂满胭脂水粉的姑娘之中,一手抱着好多木盒,另一只手将一枚发簪插在了她的头上。
阳光大喇喇地照在她身上,乌发甚是盈亮,那贝母镶嵌的小鸟发簪也是华光璀璨,衬得她面色如玉,唇瓣红润。
只觉得她今日格外好看,君澄眸中闪过一丝脉脉柔情,倏尔掏出银子放在摊位上,“这个我要了。”
“好嘞,您收好!”小贩见这位爷出手大方,乐颠颠的点头应着,将那几块碎银收进了钱袋。
卫夕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拔下发簪,放在手心掂了掂,“这……”她有些赖赖的看向君澄,“橙子,这发簪不值那么多银子。”
君澄又不是个傻得,也见惯了奇珍异宝,自然是知晓,“我不过是懒得去问价钱了。”未等她说什么,他从她手里拿过那枚发簪,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后退一步佯作正经的看了眼,这才笑着打趣:“你带上好看,那就值这么多银子。”
卫夕:“……”
周围人很挤,两人之间一步之远的距离在摩肩擦踵中渐渐化为乌有,她几乎要贴在他的胸前。
可能是他笑的太好看,卫夕仰头看着,一霎有些失神。
君澄眉眼里含着清雅的浅笑,往日里硬朗的样子变得无影无踪,柔如止水,好似……那个扫把星子。
两人近在咫尺,一高一低的遥遥相望,美的堪能入画。
牧容站在聚贤茶馆的二楼雅间里,隔窗俯瞰着楼下的两人。还真是巧,走哪都能碰到。他若有似无的冷哼一声,抬手轻抚着白纱领襟,面上依旧是个气定神闲的意态,而眼尾却悄然流泻出烦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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