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刮地更盛了,凌厉地几乎要刺入裸露的肌肤,深深剜下一片肉来。
娄锦的脸早已经冻地麻木,薄薄的白面似的脸上此刻泛出了红色血丝,路面更湿滑了。秀眉轻蹙的她只能安分坐在马车里,这种速度已经是侍卫最高最稳的速度了。
城那头,本一直寂静无声的巷子突然被一个高喝的老婆母的声音打破。
只听着她道:“老张,我们的粮用完了。就连柴火都不够了。几个孩子都发起了烧,这下都糊里糊涂说着胡话,快想想办法啊。”
她是老张的媳妇,自出事后,就负责起了这么多人的粮柴。今天早上一顿饭过后,米缸就见了底,娄锦送来的粮食,根本不够。
这整个城的百姓加起来一顿饭就可以见底了。
她发起了愁,这下最严重的是孩子们发烧了,连个郎中都没有。
老张黝黑的脸上神情严峻,皱起的眉头隐隐中透着一抹担忧。孩子们这病了可不能拖延,偏偏他答应了娄锦,人不能出去。
老张这一生自认光明磊落,尤为重诺,听张婆子这话,他走下了楼梯,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小牛呢?”
小牛是老张唯一的孩子,今早孩子有点热,他嘱咐了用冷毛巾敷着头给降降温,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
张婆子摇了摇头,道:“小牛烧地最厉害。”
她自是不敢扯老张后腿的,可他们家不比别人,只生了一个孩子,这小牛要是没了。他们……
几个人走到老张身侧,道:“快开城门吧,把孩子送去治疗,别耽误了时间。”
老张摇了摇头,透过城墙上那一个个方块洞,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片土地,那里被雪覆盖,早看不到原来的一片土黄。而土地的一旁那条道路空空的,这都两柱香烧完了,娄锦还未到。
“我说老张,你不能这样坚持下去了,孩子们的命要紧啊。我们不是皇上那大家大户,他的儿子天下最多,又不指望着孩子过日子。可我们不是,我们的希望就是孩子。”
不知道谁这么一说,众人都点了下头。
有几对夫妇走了过来,对着老张就跪了下来。
“我求你了,孩子们都烧地厉害,我这做亲娘的恨不得那病的人是我,看他们那样,我心疼啊。”赵婆子她哭了起来,粮食也吃完了,就连娄锦回不回来都不知道,他们至于为了别人而赔上孩子吗?
王婶子历来是个急性子,辣嘴巴,见老张依旧一动不动,就推开老王的手,指着老张就骂了起来。
“老张,我不管你什么仁义道德,我只知道我只有一个孩子,你知道我与老王成亲五年,你们的孩子一个个地蹦出来,我五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养到六岁,我不能看着他死!”她上前,袖口掏出一把菜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就道:“我自请去外头请郎中,若你不肯,我就死在你面前!”
老张抬了抬眼,他非铁石心肠,本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早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会儿,老王也顾不得劝王婶子了,他可不能没了孩子连老婆也没了。他道:“老张,左右不过一句话,你到底怎么说?”
人群中,一人悄地退了出来,脚步飞快地朝后院子去了。
后院子里,只有两人,一人坐着闭目养神,一人站着眼神焦急。
“主子,奴才有事禀报。”
突兀的话传来,顾义熙睁开了眼,一双寒星流光溢彩,他微微前倾了身子,道:“何事?”
“主子,城里几个孩子得了重风寒,这下子不少人拾掇着老张开城门找郎中,看老张的神情,该是要答应了。”侍卫低头,他确认,一旦有人出了城门,三皇子被困的消息一定会不胫而走。
刘韬转了过来,他的眼瞟过那正在燃烧的第三柱香,脸色涨地通红,他道:“爷,你乔装打扮,我掩护你出城。”
第三柱香已经烧了三分之二了,他们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如今只好乘着城门打开的时候,硬闯了!
“让他们去,你去告知老张,孩子们是无辜的,要尽快。”
什么?
刘韬和侍卫同时抬头,愕然道:“殿下?”
月白的身躯离开了那块方椅,他清冷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两人,温厚的声音悠悠传来,“看来我是指不动你们了。难道还想叛了我不成?”
他一步一步靠近刘韬,那双白龙靴子带来的步伐沉稳,却如寒冰倾注而来,刘韬忙跪了下来,“奴才唯主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顾义熙的脚步顿了下,他负手而立,对着两人道:“知道怎么做了?”
“是!”
与侍卫对视了一眼,刘韬走了出去。
城门头老张正凝视要说什么,几个人推搡着要老张做出决定。
张婆子却道:“你们别逼我当家的了,当初娄小姐在城东布施的时候,可是带着我们躲过了镇压,我们一行人都得死,没命活下来!”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记得那一天,娄阳的士兵搜了过来,他们个个警惕,却止不住手心发汗,胡同口堵了个死,此时,有人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躲了会儿,才活了下来。
后来,竟然还施粥赠柴。
人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她还是一个深闺女子,就能有这大义,这令虚长了好几岁的张婆子汗颜不已。
她不能忘本。
有些人沉默了下来,这其中不少人受过娄锦恩惠,自然不想背信弃义。
老张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