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机并不知道,李诚中曾经就这个问题和冯道进行过探讨,他当时说过的一句话被冯道至今牢记于心,这句话是我们要建立的是一套组织制度,以保证在组织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影响和选择到他的下级,但同时对于自己,却不能影响和选择;如果他对下级失去了影响力和选择权,或者他能够影响和选择自己的前途,那么这套组织架构就失败了。
整支部队在这个奇特的框架和制度内自行运转,耶律营内部,耶律营和联军马厢,耶律营和其他各厢,都沟通联系得很好,缺了谁都可以,但似乎又缺了谁都不可以。
阿保机悲哀的发现,耶律营就像一架严密的器械,营中的每个人包括他这个指挥,都是器械里的一个部分,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的牵引下,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而他自己,则对此束手无策,被牵引、被推动,同样停不下来。
身处这样一个体系之中,阿保机的内心很矛盾,他觉得自己的军事才华和战略眼光得不到充分的施展。当然,并不是说完全不能施展,他在作战和训练上还是有很大发言权的,可这种发言权却有许多掣肘和阻碍,不能痛快淋漓的展现出来。
他曾经对同样身居一营指挥的阿平诉苦,说这样的军队是一个埋没将才的军队,在这样的军队中,注定是很难出现名将的。
阿平对此表示赞同,但阿平同时也说,这支军队也许不会造就真正的名将,但同样不会出现庸将。按部就班和循规蹈矩是这支军队的特色,在这种制度的推动下,任何人在战场上都不会出现重大失误。以这种特点而言,也许名将只能出现在非领兵的职位上,也就是那个架构庞大的军事参谋总署。他对此相当笃定的说,依靠纸笔计算而出名将的时代来临了!
阿保机对阿平的话感到很泄气,因为他发现,阿平的话是对的。在他身边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证实阿平的话怀约联军马厢指挥使高明熏,这位过去屡战屡败的庸人,如今是他和阿平的上司,他们两个虽然都不服气,但却不得不承认,在高明熏的指挥下,马厢在训练和演习中的表现虽然没有什么太过出彩的地方,却也很少有什么错误和疏漏。
比如这一次,能够准确的伏击和堵截住这支魏博军的辎重车队,就是在高明熏的指挥下完成的。当然,阿保机清楚,这样的指挥水平,或许随便换一个人,只要放到马厢指挥使的那个位置上,或许都能达成。
阿保机扫了一眼车队和俘虏,让士兵询问了俘虏几个问题,然后召唤营中虞侯,让他向马厢指挥使通报战果:“作战目标已经完成,通报高指挥使,耶律营准备按计划向东南方向张开,继续扫荡和清楚魏博军。同时提请高指挥使注意南皮方向的狼烟。”
南皮城墙上升起狼烟属于突发情况,事先马厢指挥部并没有估计到这一情况的发生,在地势平坦的沧州平原上,很有可能会传得很远。阿保机想要提醒高明熏的是,南皮升起了狼烟,饶安也许会采取同样的举动。或许皇甫峻部看不到南皮的狼烟,但对饶安方向的狼烟,却一定能够发现。
阿保机的担忧很正确,但他其实不用忧虑的,因为此刻的饶安,已经被突如而至的怀约联军占据了。重新拿回饶安的是怀约联军歩厢的军卒,营指挥是阿平,所部为联军歩厢第四营,军中通称“述律营”。
阿平在饶安城头看到了西方隐约升起的烟柱,笑了笑,向部下道:“还好咱们攻打及时,如果饶安也点起了狼烟,皇甫峻就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