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洛红,这是洛锦,她们是亲姐妹,原是夫人房里伺候的二等丫头,还算勤快伶俐,夫人拨给你使,以后她们就跟着六小姐了。”大夫人身边的陈妈妈指着两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头笑眯眯地对沈蕙如说。沈蕙如细声细语地推辞:“这怎么好,她们既是母亲惯用的姐姐,合该继续留在母亲身边才是。我这里有竹香兰溪两个也就够了。”
陈妈妈笑着说:“那怎么能行?您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身边可不能少了人伺候。这是夫人心疼姑娘刚从外面回来,身边若有几个贴心合意的丫头,也能快些适应府里的生活不是?”
“那就多谢母亲了,劳妈妈跑这一趟,以后还要请您多费心。”沈蕙如使了个眼色,兰溪从里屋捧了一副鞋面塞给陈妈妈。
“我们打乡下来,那儿也没什么东西能带来,这是我绣的鞋面儿,妈妈别嫌粗糙。”
“这可怎么成,怎么好拿姑娘的东西。”陈妈妈连忙向外推。
“也不值什么钱,多少是点儿心意,”沈蕙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既不谄媚也不疏离,让人见了就心头舒坦,“妈妈你就收着吧,不然兰溪以为您看不上她的手艺。”
陈妈妈这才笑着收了。
知道大夫人肯定要往她身边塞两个人当眼线,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到她眼前了。洛红和洛锦年岁都不大,姐姐洛红十五,妹妹洛锦十三,容貌清秀,此时都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着,没得主子吩咐连头也不抬一下。
这点跟她身边的竹香比,简直好了不知多少倍!沈蕙如含笑看了看身边正一脸好奇打量着别人的丫头,就算是大夫人的人又怎么样,只要用的得当,一样可以成为自己人。
“天也晚了,两位姐姐跟着兰溪先去安顿,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没有训话也没有敲打,直接开口就让她们去安顿,这位六姑娘好像跟别的主子有些不一样呢。洛锦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沈蕙如,没想到正与六小姐看着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慌得连忙垂下头,耳边也浮起一抹红晕。跟着兰溪走出去的时候,她脑子里就迷迷糊糊地在想着那一眼中六小姐脸上带着的笑,温和,淡然,悠闲……没有一点别的小姐的任性和娇狂。这位小姐,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大夫人靠在引枕上由小丫头拿着美人捶捶腿,陈妈妈坐在榻前矮几上一边分线一边跟大夫人说着话儿。
“你瞧那丫头怎么样?”大夫人眯着眼,接过身边阮妈妈递来的银耳羹搅了搅。
“六姑娘虽然年纪小,又是乡下出来的,但奴婢觉得她挺通人情世故,并不像……”陈妈妈把线放回笸箩里,向夫人那儿蹭近了一些,低声说,“她倒不像是得过蠢病的样子。我瞧着,人虽小,心里通透着呢。您说这人要是蠢了十年,就花了三年工夫就能变得跟别人家的小姐一样,甚至还聪明些,奴婢怎么也不能信。”
“哦?”大夫人把银碗递回给阮妈妈,用细白的指尖轻叩着床沿,“你是说……”
“要么现在的姑娘就不是咱家的六小姐,要么就是常姨娘没说实话,六小姐就算得了蠢病也没她说的那般厉害。”陈妈妈笃定地说。
“那丫头跟那贱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自然是她女儿没错。不过既然人没什么大老病,为什么她非说是蠢的,不带她进府里来?”大夫人蹙着眉尖,“那贱人打的什么主意?”
一旁的阮妈妈撇了撇嘴:“怕多了个丫头牵累,便没那么多时间费心在老爷身上呗!”
“就算那丫头进府,也不可能让她养,她是不想听到自己女儿喊别人母亲,叫自己姨娘吧。”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年纪大了,怕在乡下攀不上好亲事,才巴巴儿又说好了,把人接进来。这是想找个得力的女婿好借力啊。”
“夫人必不能让她得逞的。”陈妈妈笑着接过小丫头的美人锤,给大夫人轻轻捶起了腿。
“还是你捶得舒坦。”大夫人满足地轻吁了口气。
“那是,奴婢伺候您都三十多年了,这点小事再做不好,奴婢还有什么脸在夫人面前晃荡。”
大夫人笑了起来,轻轻在陈妈妈那张依旧丰满不见细纹的脸上弹了一下:“几十年了也不见你这张嘴没个油滑。”
“可不是。”阮妈妈也笑着凑趣儿,“没嫁陈管事之前还好,嫁了之后啊,这张嘴是越来越滑溜越来越甜了。”
“你个死妮子,正是欠嘴。”陈妈妈掩着嘴,丰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抬脚就轻踹了一脚。
阮妈妈和陈妈妈都是萧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儿,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又没有别的心思,所以她们在萧氏跟前儿自是一等一的亲信,便是孙姨娘,跟这两位妈妈比起来,也要差上不少。
“你们都留意些,若是这小丫头安份,咱们自也不会亏待她,若是个不本份的……”大夫人低眉笑了笑,“若是不本份的,自然也就不用多动心思了。”
沈蕙如当然不用大夫人动心思。除了每日去主屋给嫡母请安,她就缩在小小的绿漪院里学着针绣。有人上门就笑脸迎着,没人上门也不见出院子走动。进了沈府一个月,府中还有不少下人没见过这位六小姐,就连常姨娘也没见她特意过去见见的。
“日子还长着,虽说现在挺安静,但这少言寡语的,也不好琢磨性子,还是瞧瞧再说。”大夫人虽是这样说,但日子长了,这位开始令人颇为惊艳的六姑娘一直这么低调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