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也照出了血色,猩红的,带着十足的戾气。
他本想帮她再倒杯葡萄糖水,怕她刚刚醒来身体虚弱支撑不住,想暂时平息这场争吵,可这女人……分明太可恶了。
可恶到,他恨不得掐碎她的脖子,却又不忍,池君寒深吸了一口气,“那封离婚协议书,不是我签名的。”
宋若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嫁祸的,对不对——没关系,无论是谁签的,我都会签名,只要在法律上成立不就好了吗,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插手关于你的事情。”
“我们从今往后,就是陌生人了,池先生,想来你也不会愿意和我这样的罪犯扯上关系,所以,祝你幸福,也祝我们,再也不见。”
她的背脊挺的笔直,瘦弱的身躯尽管颤抖着,却逞能的不弯下一寸,让他见了笑话。
宋若词指着病房的门,孱弱的语调像一阵穿堂风,却冷的刺骨,“请您离开吧。”
滴答、滴答,是池君寒手上鲜血滴落的声音。
他将她救出来,干了前所未有的伺候人的事,被她泼了一身水,多了一手的伤口和血,最终得到的,还是一句,再也不见。
世上最狠心的,果真还是女人。
池君寒低垂的眼无所触动的看着掌心的鲜血,好似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无视了宋若词的声音,自顾自冷声道,“信不信由你,但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机票我已经买好,有人会送你去法国暂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不要随意抛头露面,安安分分的过你自己的日子,等这段风头过了,我会接你回来。”
池君寒随手扯过几张面纸包住手掌,没有一丝留恋的往门外走去。
男人沉稳的步伐一下又一下,像踏在人心上,宋若词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声的说道,“不用了,谢谢你。”
“我会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如果有罪,我会伏法,如果判我清白,我会自己决定未来的路怎么走。”
“我不会逃避,更不会依靠别人,所以,你做的这些安排都是徒劳,我不会接受的。”
话说到极致,两个人反倒都平静了下来,池君寒手心染血的面纸被揉烂,胸口好像有一团火,横冲直撞的要炸开他的心肺。
他第一次在旁人身上尝到失败的滋味,彻底的失败。
“你真的要回去当个罪犯,即便是冤枉,也要任由他们改写你的命运?”
“起码我不会逃避,起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证明我无罪。”宋若词纤细的声音像风中的蒲草,脆弱却柔韧。
听的池君寒笑容尽失,他本想冷笑,可心头无法再积压下去的怒意,简直要将她烧为灰烬,他耐着性子道,“你知道吗,罪犯生的孩子,是无法亲自抚养的,一出生就是要被带走的,你愿意接受别人摆布你的命运,就得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宋若词。”池君寒的声音,忽然软下三分,“你要是现在后悔,我还可以帮你。”
他们背对着背,谁也看不见对方的逞强与柔软。
池君寒看不见的,是宋若词早已痛苦的泪水潸潸的脸,只是她将嘴唇咬破出血,也不啜泣一声。
“我不后悔。”
宋若词咬着牙,眼中却尽是灰色的绝望,“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我全盘接受。”
池君寒走了。
病房的门被狠狠关上,震的桌角的杯子都颤了颤。
宋若词的喉头像是涌入一股刺骨的冰冷,她连哭都哭不出了,现在,她算是可以不被任何人重视,被所有人抛弃了吧?
在医院休养了半天,监狱就急着将宋若词运了回去。
狱长知道她的食物中毒来自什么缘故,又怕说了自己职位不保,只能沉着脸硬憋着。
接下来,除了周征偶尔来见面,再也没有其他人探监,时日一长,宋若词居然也就习惯了这种绝望的生活。
如果一直看不见光,心死了,反倒就归依黑暗了。
半个月后,宋若词主动请求,取消了周征为她法庭辩诉的资格,再好的律师,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未必管用。
反而欠了池君寒一个人情,没有必要。
意料之外的,居然有一个不速之客来见她,宋若词到了探监室,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唐汲如。
她对唐家的人,都有些本能的厌恶与恐惧,素白的小脸上闪过的一丝抵触,被唐汲如看见,唐汲如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我相信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所以,我想帮帮你。”
宋若词这阵子已经瘦了将近六七斤,人像张薄纸,风一吹就没了,她脸色极差,举止却依旧从容淡定,“谢谢,不过不必了,我想,唐老爷子或许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唐汲如尴尬一笑,“爸爸他年纪大了,可能难免会受人蛊惑,我没法劝解他,所以只能想办法来帮帮你,希望你不要对我这么抵触,我是真心的。”
宋若词沉默的垂下清灵的双目。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久,她的眼神却依旧清澄澈如水,不曾被反噬一分。
或许是想明白了,她轻轻勾唇,“那唐小姐希望能怎么帮到我呢?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她嗓子忽然哑了几分,不难听出其中的小心翼翼,“千爱她,现在怎么样了?”
唐汲如怜悯的注视着她,“你对千爱这么关心,又怎么会伤害她。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