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点头,“知道,是唐家那位小姐,唐千染——少奶奶怎么就做了这样的梦?梦都是不能信的,少奶奶还是快忘了吧。”
她小声催促着,宋若词却徐徐扬起嘴角,支撑起全身的力气,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疲倦苍白的躯壳在夜色中显得诡异宁静,说不出的妩魅,“可杨妈,如果我说,那就是我呢?”
杨妈微微张开嘴,惊愕的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少奶奶……”
“我没有骗你。我恨不得骗过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算背叛了宋若词这个身份,可事实打的我好痛,那场梦好长,我多么不想回忆,却也都想起来了,我甚至记得我作为唐千染的那几年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真实到让我难以接受。”宋若词茫然的说着,憔悴的病容分裂出一丝自嘲的冷笑,“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失踪了十多年的唐千染,现在正在池家过着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如果唐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只是换了一个身份,一切都变得天差地别,她成了宋家不受宠的女儿,在打骂排挤中求生,过的这般艰难隐忍,竟只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宋若词。
宋若词失望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哽咽又迅速弥漫了口腔,她扑到杨妈怀中大哭,汹涌的眼泪浸湿了杨妈的衣领。
杨妈愣愣的,眉头一撇,无奈而心疼的再次抱住她,哑声道,“少奶奶,我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你的过去更是一无所知,我能做的,只有尽力帮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
宋若词攥住她的衣角,眼眶泛红,原本清透的瞳仁,变的深沉漆黑,“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然后……帮我出去。”
……
仆人虽然不搭理宋若词的生死,但暗地里还是听从苏澜卿的吩咐监视着她。
虽然不拦着宋若词出门,但多少也会摸清楚她的去向。
杨妈要做的,就是和宋若词坐上一辆车,半途将她放下,然后坐在车上让人错以为宋若词还在。
电话一通一通的拨出去,可都是无人接听。
宋若词反复拨打着唐风易的电话,焦急的看着车窗外不断略过的风景,再次失望的挂断了只余忙音的通话。
“还是打不通唐少的电话?”杨妈让司机放慢速度,小心翼翼道,“要不然,咱们直接去唐家?”
“无凭无证,唐家人不会信的。”宋若词握紧手机,浓长的睫毛在光芒下轻颤,“我能信的只有哥哥,去画廊吧,听说他喜欢在画廊工作室里画画,就算是去碰碰运气。”
宋若词现在才想明白,当时唐风易反复强求她要找回的东西是什么。
他想知道的,也是那段消失的记忆吧——他提供不了给她任何的帮助,明明身为哥哥,却也只能红着眼旁观,让她自己沉入水中,一次一次的,清醒到彻底复苏。
她能确信的,只有唐风易是最希望她回去的那个人。
其余的,唐肃清、唐汲如、唐千爱,恐怕都多多少少出现其他的变故,她不敢信。
画廊到了,宋若词换上不显眼的外套,抄小道悄悄下车。
她刚下车,轿车便立刻发动,杨妈在窗内对她比划了个手势,车便开走了。她还需要伪装宋若词坐在车里的样子,让司机载着她不断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这家画廊很奇特,没有挂牌匾,门外种了不少花草,繁茂到想找到那个夹在其中的雕花铜门都很难。
的确是唐风易的风格。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宋若词听唐风易说过这家画廊的地址,却是第一次见。
敲敲门,无人应答,门却没有锁。
宋若词惴惴不安的走进去,画廊内仿佛一座欧式花园,圆弧形的走廊上挂满了唐风易署名的画作,抽象而新奇,但也不乏笔力深入的写实,头顶是平铺玻璃顶,璀璨的日光直射进来,将人暴露在太阳下无处躲藏,光明彻底。
工作室在走廊尽头的门内。
大约是要以妹妹的身份见哥哥,宋若词说不出的紧张,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起来。
她很期待,这场违别已久的见面。
如她所料,工作室的门也没有上锁。杂而不乱的室内有着整个墙壁橱柜的绘画材料和各色工具,脚几乎都没有落的地方,而在临窗的花架前,有一个被太阳光模糊的不太清晰的背影,熟悉极了。
宋若词呼吸一滞,泪光闪烁道,“……哥哥。”
画架前的人一顿,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明艳的脸,深深的看着她。
宋若词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笑容尽失,“千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这是我哥哥的工作室,他极少告诉别人,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还有,你刚才叫什么——哥哥?你把我当成他了,可你怎么能叫他哥哥?”唐千爱上下打量着她,搁下手中的画笔,徐徐起身,“你来找他,干什么的?”
身为绘画天才唐风易的妹妹,唐千爱就算不精通,但在艺术方面也不会过分差劲。
她拽下自己刚画了一半的画,揉烂了丢在地上,高挑的个子遮住了大半的光线,被宋若词口中的哥哥二字引起警惕后,散发出一种类似猫的戒备严防。
宋若词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脑海中那个出现在梦里过的姐姐的面容,不断与唐千爱的面容融合交汇,真是像,只是少了几分年幼时的玉软可爱。
她定了定神,不慌不忙的牵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