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此番可是下了大赌注。帝王这遣人的圣旨一下,明白人立刻就盘算开来了。这从后宫遣人之举,史册上可循的往记都是少之又少。如今,帝王病中,遣走一批人,无非是想积德行善,攒些命禄。
两难的路子出现了。
若是不顺帝意,坚持留在宫中。万一帝王这次不曾挺过去,那迎接她们的路,就只有陪葬皇陵了。
若顺了帝意,出了宫去。先不说帝王若这次安然无恙过去,单说就她们这些久居深宫的女人,出了外面去,嫁不得人,露不得面。家里台面好的,还能凭养几年无忧;家里无势的,又靠什么过活?
明姝不懂安妃话中苦恼,她懂那些女人为何聚集,却是逃避性的不想去揣摩她父皇的心思。
“母妃现下又作何打算?”明姝烦问,她是不关心遣人的事,可若那些妃嫔们久坐岚昭宫的话,定是要出大事的。
安妃捻着绣绢的食指轻点额头,柳眉淡蹙,凝出一抹虑色,道:“这人是必须遣,她们要闹,就由着去罢。晨间本宫给陛下请安之时,就得了旨意,此番是要大遣······”
所谓大遣,实意便是除了生育皇嗣的三位宫妃,加之三品昭仪之上的嫔妃留宫外。其余,一律撤出。
想起皇帝最后的那句话,她怕是这一生都会记得。
“朕不想大崩后,有太多的不相干人陪葬,她会不开心······”
呵,还是为了那个她啊。
安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宫里有多少妃多少嫔,哪家是从何事的,她都是一清二楚。三品宫阶之下的女人里,家中也不乏朝中重臣。后宫看似简单裁人遣送,可若是动摇了前堂臣子心,那就不是个小事了。是故,安贵妃便隐了皇帝最生硬无情的旨意,只说遣些不曾侍寝的走。
“安母妃也勿烦心,既是父皇旨意,遵做便是。后宫诸妃,怕也没大闹的胆。不肯走的人,无非求的是个生存。”楚明晋如是说到。
他在宫外一年,深知生活艰苦,更何况还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妃嫔,出了宫去,若是每个保障,只怕是寸步难行。
安贵妃自是知道这个理儿的,所以就使人拿来名册,将每人家世自身全排了个遍,能遣的就先送走一批。至于,堵在正殿那边闹腾了,迟早也是要处理的。
“娘娘,殿外贤妃娘娘同淑妃娘娘请见。”
殿外传来小宫女的通报声,不是便看见一行人进了来。为首的紫金宫装女人,正是太子生母,良贤妃。随后紧跟的绯罗菡萏纹宫服的女人,便是楚明晋的生母常淑妃。
“良母妃,常母妃。”明姝起身甜甜唤道。
“噫,公主也在呢。”二妃先是上前对安贵妃行礼,又才亲热的唤了明姝,明姝均是笑着作答。
安妃示意宫人赐坐,对两人道:“两位妹妹快些坐下吧,淑妃,你可仔细瞧瞧那是谁咯。”说罢,纯金护甲尖利的一端指向了一只不开声的楚明晋,红唇边上微微含着灿笑。
楚明晋是提早回宫,谁也不曾去见,便无人想到他今日就回来了。连他生母淑妃一时也没当真仔细去看,被安妃一指,她才微眯着眼睛打量,越看清了,脸色就变了。
“晋,晋儿?”
楚明晋也压不住了,戏耍的心散了,见着四年一载的生母,赶紧就疾步过去。
“母妃,是儿子,儿今日刚回。”
母子相见不免一番热泪,淑妃本就是个心软的,这辈子也就落了这么一个儿子,偏生还分开了。往日里,在暗中为这个儿子不知淌了多少泪。现在,终归见着人了,也顾不得什么宫妃体面,抱着楚明晋就是一阵爱斥。
“哟哟,这场面可真真叫人揪心。老三离宫一年,瞧瞧这模样,怕是在军中吃了不少苦头吧,也怨陛下心硬。”
坐在安贵妃下首的良妃摇头怜惜道。
说起这事,当真还是得怨皇帝。去年年节宫宴时,临边属国兰著来了使节庆贺,听闻他们国家君主的儿子都是过十岁便扔军中炼化去了。其话中,有意无意的贬指大胤皇子。年后,皇帝就将最小的皇子楚明晋,扔大军里去了。也不理会常淑妃的多番苦求,铁了心要弄个威武皇子出来。
这事还得怪一个人,那便是宣亲王楚泽。说起他,近年才变成专政朝野这个字眼。以前,提起他,那都是什么不败将军、神武王爷之类。这人十二岁便上了战场,一路杀到了二十三岁,立下的战功都快成神话了。
皇帝说,不求自己的皇子有下属国王子的风范,但至少也得有自己皇叔的威风。
所以,挑着年纪小的,扔去培育了。
安妃只是笑笑,对于这种场面,她倒是热衷的很。对淑妃说道:“你们母子俩这么久没见了,就先去旁阁里,说说亲热话吧。”
楚明晋和淑妃走了,良妃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像,明姝直觉是坐不住了,起身就跟两位母妃话别。
“公主再坐坐吧,前些日子你一直住宣王府里头,我们也没能去看看你。听闻你病了,可急坏我们姐仨了,昨日你回宫,我们不便打扰。本就想今天去瞧瞧你好利索没,结果偏偏遇上了些事。”
良贤妃拉过明姝就是一番喋喋,温热的掌心摸摸明姝泛凉的脸蛋,有些心疼。
安妃却是将明姝眼底的那抹落寞看的清楚,就跟良妃使了眼色,再唤来阿南,千叮万嘱咐要照顾好明姝。然后就让人去后殿端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