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新雨一夜,寒风里都带着股湿冷的冻。一如往常,明姝带了食盒往国学去了。坐她身旁的楚致缇不止一次的问过那食盒,他是从未见她吃过,可每每回府之际,那盒子已然空了。明姝却从不曾告诉他,瞒的紧。
“我的事,你可别管宽了去。”
这不,他才追问了几句,明姝就翻了脸。思起他如今还有事要拜托这丫头,也就不好再去惹恼她了。很是不愉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算你狠。”
去见裴应清的时间,自然还是在午后,躲过了讨嫌的眼线,明姝便带着静儿去了桃林。
如今月入十二,桃林的漫天粉霞早已落尽,余下光秃秃的枝头在寒风中摇曳着,一片萧瑟。漂亮的桃花没了,自然也就无人再愿来这处。可偏生她来的是愈发的勤了,枯黄的野草上满是水珠,待她一脚踏下,那精致华贵的宫靴已然浸湿了大块,攒珠链子上还挂着草屑。她却是不甚在意,提高了裙摆打发了静儿望风,便只手抱着食盒进了林子。
她可是一心记挂着裴应清昨日还未讲完的民俗小言呢,有趣儿的世俗怪谈比之先生们讲的国史文学,要引人多了。
“应清!”
远远的,她便瞧见那人临风而立,单薄的身影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寂。在瞧见她的那一刻,俊雅的面上浮起了一抹笑意。
“阿玖。”
昨夜落雨,草地一片湿润,自是不能席地坐了。裴应清特意在高处寻了一块被风吹干的石阶,撩起衣袍下了山坡就去接明姝,自然而然的拿过那重的出奇的食盒,然后小心的搀着明姝上了草坡去。
“日后不要带这么多的东西了,瞧你累的都出汗了。”
清润的月眸在看向明姝时,隐隐带着爱怜的意味,从明姝手中抽了她胡乱摸拭的绢帕,换自己伸手温柔的替她擦去点点热汗。
明姝有些愣怔,净白的面上浮起了飞霞,小巧的耳垂红的不似样,亏的裴应清那呆子不曾注意到,不然可就窘大发了。突然,她的视线就落到他身上那件破了线的棉衣,顿时就嘟囔了小嘴。
“昨日我不是拿了新棉衣给你么?怎么还穿着这件!”
藏青的单薄棉衣,不下四个补丁,有一处已经脱了棉,明眼一瞧就是有些年头的旧衣衫。早几日天一冷,明姝来见他时,他便穿着这么一件衣裳,在寒风里冻的发抖。前日明姝委实不忍心瞧着他那挨冻的模样,回了府就让人去寻了几套新棉衣于他。以为他换了新衣,便无事了,哪料他竟然不穿。
裴应清自是听出了明姝的怒意,消瘦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也挺直了腰背,轻声说道:“搁着呢,等过些日子再穿吧。”
两人相处已然几月,明姝多少也清楚他的一些脾性,知他看中尊严,也就不好追究了,只愤愤说道:“你若是嫌弃我送的,那扔了便是。”
少年顿时猛吸了一口冷气,思绪全失,有些无措的说道:“不是,不是······阿玖勿错想,我只是舍不得穿罢了······”言毕,他便散了架子般,不好意思的耷拉了头,这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底气。
“呵呵!”明姝浅笑开来,皎皎芙蓉面上透着一股子逗趣,音如鹂鸟般脆响动人。伸手打开了食盒,取了筷箸与他,言道:“快些吃东西吧。”同裴应清交往长了,明姝也学会了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待他有些呆窘的接了筷箸,明姝便同他一起吃起了东西。过了半饷,明姝恍然忆起了一些事来,忙咽了口中的东西。
“应清,年关夜里,你带我去看烟火吧。”
“啊······”
裴应清显然是没跟上明姝的思路,待他清清楚楚将女孩那句话重复细想了十遍后,惊的放下了筷箸。“阿玖是同家人闹了事吗?”他很是担忧的问到。
在他这个世间俗人的眼中,年关夜可谓极其重要,如明姝这般的大家小姐,一般都该是在府中不出二门的。大家人户的规矩多,年宴自是不能少,明姝一看便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家中年宴必定是要参加的。至于观烟火,那也不过是官府为京都居民多开辟出来的一个年关娱乐罢了。虽是热闹非凡,好看的紧,可对明姝这样的小姐来说,该也算不得什么。假若不是同家人生了嫌隙,她如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姝倒是如实的点了头,语气有些低迷道:“算是吧。”
裴应清料是如此,他人穷,可也知道大家人户的那些条条道道。在他看来,明姝是个好姑娘,自然是家里人给了她气受。
“可是没有和商的余地了?”
想想大皇兄同晏晚的脸色,明姝就很清楚事态,无谓的点了点头。
过了好半晌,愣坐的裴应清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着明姝说道:“若阿玖当真不愿同家人过年宴,那我便带你去看烟火花灯吧!”
裴应清是个有原则的少年,每年的年夜花灯烟火他都会看,那漫天炸开的灿烂花火,美不胜收。私心里,他是希望能带着明姝一起去看的,他想将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给明姝。可又不愿明姝同家里人的关系僵硬,所以,选择权还是回到了明姝的手中。而他,愿意成为她的另一个选择。
“那你就在朱雀街等我吧,我会早些来的,记得给我带盏花灯。”
明姝这会是豁开了,过了将近十个年关夜了,宫里都是那般模样。如今反正父皇也不在了,无人再重视于她,架子端了这么多年,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