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喊着要议和,想要偏安江南一隅。如果朕现在停止北伐,放弃亲征,只怕这股声音就会越发的大,到时再想北伐,只怕更难了。”
“朕也知道人心思安,人心思定,人人厌恶战争,恐惧战争,但如今的形势,把头埋起来,就真能自安?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形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当着王之仁、王相、刘朝、宋之普、陈函辉、柯夏卿、张国维这几位心腹元从,朱以海没再藏着掖着,他现在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好,本来需要静心调养,可眼下北伐关键时候,皇帝突然不亲征了,那些议和派就会大作文章,甚至百姓们也会跟着乱喊。
绝大多数的百姓,其实也只是盲从。
需要有人带领。
朱以海始终很清醒,这份清醒在他起兵之初时如此,在他节节胜利的时候仍是如此,从没有迷失过。
今日看起来形势大好,甚至他这个天子尽掌权威,实则不过是假象,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以海的胜利,建立在御营能打上,所以从浙东到浙西,百姓能够跟着起兵,士绅们能够奋勇,甚至那些军头们还能再反正。
福建岭南甚至是西南西北各地义军纷涌,也全是因为东南这面旗帜举的高,举的稳,所以大家看到希望,自然都又重新汇聚过来,都能拥护这三百年朱家。
正是在这军事胜利的光芒下,朱以海能够暂时压制住地方的这些大小军阀们,能够推行新政,其改革力度甚至比崇祯在时还强的多。
可这些都是有前提的,就是朱以海能够一直胜,起码是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猛。
一旦战争的机器停下来,甚至让他们以为能够偏安一隅,南北并立之后,这原本暂时压制甚至搁置起来的内部矛盾,就会全都迸发出来。
战争其实是非常好转移内部矛盾的一种方式,当强大的外部威胁挤压时,内部矛盾可以暂且放下,为了生存共同对外。
为什么乱世里随便一个军头,都能另立一套规矩,反而是在王朝越盛世的时候,朝廷想要改革却更难呢?
说白了就是权力平衡的打破。
只要当旧的权力平衡被打破之后,才有机会立起新的格局。
面对这几位心腹元从,朱以海也很直接的告诉他们一些不曾说过的话,“朝廷如今真正能倚重的也就江浙地区,这是我们的根本,福建两广的稳定,得依靠江浙的稳定。至于说江西湖广、川陕云贵,说实话,现在根本指望不上。”
湖广现在只有湖南在明军手中,还刚经历了三忠叛乱,本就穷困,现在更烂,而土司势力本就不小,现在更加难以控制。
张献忠在云南大肆屠杀,欲毁川入关,摇黄贼更加肆虐荼毒,穷凶极恶。
川陕的明军现在看来,想要纳入朝廷体系,一时半会很难,搞不好还要出现很大的反复,尤其现在清军大举西线南下,张献忠也欲全体北上,加上马科降清等,就会导致川陕形势更加复杂。
“孤现在对川陕形势完全不抱什么希望了,如今只想保住一二个根据之地,四川能守住重庆、夔州便好,湖北能守住郧阳就行,其它的地方不能抱太多期望,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算上那些地方军头,会严重影响朝廷的全局决策的,必须先把他们排除在整体决策之外,可如果不算上这些军头,那么现在仅以江浙之兵,就显得很薄弱。
朱以海得争取团结那些大小军头们,但现在却无法真正信任和依靠他们。
“北伐不能停下来,”朱以海长叹一声,“诸卿,一起努力。”
皇帝态度坚决,还说出这般肺腑之言,几位元从也只能点头同意,无法再反驳什么,现在确实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思潮,尤其是议和之声越来越大,而能接触到最顶级机密的他们也清楚,南京这边还压着汉中马科投降,张献忠复反的消息,这些对于东南来说是多大的压力。
“三路北伐,原计划不变,原定出征日期也不变,黄道周督左路军,张名振为都统,郑遵谦为副都统,负责进攻淮西,联合蕲黄、霍英山区各寨,重点打合肥,剑指河南。”
“张国维督中路军,王之仁为都统,王相为副都统,负责进攻淮安、徐州,目标凤阳、徐州,攻山东。”
“朕亲提右路,严我公、郑芝龙、刘穆、卢象观、金攻玉等随驾,沿海直取登莱。”
南京由宋之普、陈函辉、吴凯等留守。
三路北伐军,皆以御营为主力,由京营留守。
大概就是御营三本部,左厢为左路军,右厢改中路,而御营中军则随驾走右路。
黄道周和张国维俱加督师衔,严我公同样加督师。
左路水陆六镇三万战兵,中路也是水陆六镇三万战兵,皇帝的右路则是水陆九镇,五万战兵,大小镇皆有。
朱以海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除去福建、湖广这两个行营,御营全部出征,江浙老家留给京营,江西等地则由各地省营和团练留防。
“那议和之事?”首辅宋之普请问。
“鞑子也不是真心想谈,都不过是想拖延时间,那就继续谈着吧,但归根到底,还是得战场上争取,谈判桌上直接谈不出东西的,我们北伐打的好,谈判桌上才能有筹码好开条件。”
朱以海对议和是没有半点幻想的,但知道此时许多人对议和抱有幻想。
虽然这也只能是幻想。
“跟鞑子谈判时硬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