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祁连河谷,皇帝骑着天丹战马缓缓走过,号称海藏咽喉、茶马商都、小北京之称的丹噶尔城西。
西门拱海门外,听闻皇帝到来,无数军民自发前来迎接,二十里相迎,不论官将文武,还是屯兵移民,甚至是这里的达玉、玉固尔等蒙古回鹘诸部牧民商人,都自发热情的来迎接。
大明天子的威望,如日中天。
这座丹噶尔城有三百年历史,洪武年间始建,但从西汉设西海郡开始,这里便逐渐是商业、军事等重镇。
丹噶尔是藏语,汉名则是东科尔城,原意是白海螺。
“圣人之威,照耀青海。”年轻的三皇子汉王从北京赶来不久,伴随皇帝身边,看着这场面,尤其是那些牧民的热情尊崇,也是十分感叹。这位汉王殿下也已经十五岁,长的颇似朱以海。
经过这些年的调理锻炼,已经不再是刚回来时的那营养不良的瘦小样,长的也身长高大,稳稳骑在马上,还很有气质。
“统治是门艺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就能征服统治的,需要权谋手段,你看到现在这西域大变天,看到这些唐古特、蒙古、回鹘等变的热情好客,并非天然如此。”
汉王弘椮点头,“儿臣明白,就跟女真人一样,以前儿臣见到的女真人都野蛮而又凶残,把我们汉人当猪狗,但今年我随太子殿下回了趟关外,看到的却是那些女真人的恭敬顺服,甚至曾经凶蛮骄悍的建州八旗,如今却多沦为了我皇家少府监的奴隶,他们都是被我们的铳炮征服打趴下的。”
“也是,但也不全是。足够的武力威慑是必须的,但一味的武力威慑也还不够,必须有张有驰,这些年朕除了对建虏和叛回严厉镇压外,对于其它都还是留有很大余地的,不论是海东海西北山野人女真,还是漠北漠西漠南蒙古,甚至是卫藏青康诸部等,也是以招抚为主,与他们联姻、互市,知道为什么吗?”
“拉拢大多数,打击小部份。”汉王答道。
“没错,统治的核心本质就是结盟,不断的结盟,始终拉拢大多数为盟友,分化打击一小撮的对手,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一个排排坐分果果的游戏,权力就是排坐分果的权力,核心就是于如何分,不能随心所欲,要尽量照顾到多数人利益,让他们支持你的同时,又能尽可能的自己吃到最大甚至最多的果子。”
皇帝对建虏和叛回的严厉打击,是因为他们威胁到核心统治,也占据的是不可半点放弃的陕甘和辽东这一东一西两个最重要的汉地走廊通道的地缘安全要地。
至于塞外漠北,或是西域青康,这些地方现在都属于鞭远莫及之地,朝廷不可能跟汉地一样的统治策略,所以得换上更务实的策略。
“吾皇万岁!”
“万岁!”
“天佑大明!”
路边军民欢呼,山呼万岁。
朱以海挥手向大家致意,也有些享受这样的场面。
他转头对汉王道,“做事不能脱离实际,就算有明确的目标,远大的理想,可以抬头望的很远,但也必须脚踏实地才行,否则就是好高骛远,是不切实际,是难以走远的。”
大明王朝用了几百年把云贵高原拿下,虽然在明宣宗之后,已经不再是积极对外拓张的政策,转而保守,但大明还是靠着惯性把云贵高原真实的纳入了帝国统治,让脱离中原几百年的这片地区回归。
虽然在交趾、缅甸没成功,甚至天启崇祯时还丢了山海关外的两辽之地,但那也只是大明当时腐朽了。
“你觉得青海这地方如何?”朱以海问儿子。
“这里挺好,儿臣前些天刚到这时,刚好赶上这里地方官员和东科寺的僧人一起去祭海,儿臣一起参与了这本地风俗,从拱海门西去,越过日月山去青海祭西海神。
过日月山时有些不适,不过几天就适应了。
一座日月山,东边是黄土高原是河湟谷地的农耕区,成片的河谷田地村庄,兴盛热闹的工商城镇,西宁府城更是热闹不输内地。但一过日月山,西面却十分开阔,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青海湖更不愧是西海之称,湖心龙岛上的青海龙驹,更是极优良的千里马。”
汉王挺喜欢这里,他来的季节正好入秋。
初秋的青海湖畔和河湟谷地都是美不胜收,东边河湟谷地八百里农区正是庄稼丰收之时,一片喜悦。
而西边的青海湖畔,牛羊成群,马群奔跑,牧民们在入冬前赶着剪羊毛,把多余的公畜宰杀,甚至是一些小的羔子也直接宰杀掉,到了冬季就算有过冬的牧场,但草料肯定不足,到时公畜、羔子既掉膘还费草料,养上一冬春,可能还不如现在宰杀卖给汉商划算。
这收获的季节里,汉地的商人沿着丝绸古路,奔返两地,川流不息,骆驼、犏牛、牦牛、驮马,不停的驮运着各式茶盐、皮毛往返,海晏、白云、湟源都新设了许多仓库,以及许多初加工皮子、羊毛、牛毛等的场子。
汉王朱弘椮看到的不是遥远偏僻的西北边地,也不是蛮荒凶险,反而是一派繁华的欣欣向荣,勤劳朴实的汉移民,热情好客的游牧民,还有忠诚戍边的将士们。
当然,也有肥美的牛羊肉,结实耐拉回弹好的西宁毛毯、西宁毛呢,牦牛肉干,青海干板鳇皇、湟中蚕豆、湟源陈醋等土特产,可是让他印象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