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戳穿周君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眼中恶毒的神色。
其实她颇有些佩服这姑娘,演技如此纯熟,胆子又这般大,明明已跑了,居然又折返回来。宁娘绝对不相信她是良心发现跑回来救自己的妹妹的。以她对妹妹的轻程度视来看,即便周郁芳就这么被淹死了,她也绝对不会在乎的。
这一年多来,宁娘多少也知道了大户人家的规矩。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死一个女儿固然令人伤怀,但若是因此要牵连另一个女儿的话,大部分人家绝对会选择将此事掩盖起来。更何况周君芳的身份地位远高于周郁芳,为一个庶女把嫡女给送进牢房,无论是哪家家长都不会这般愚蠢。
更何况一旦传出这家的女儿杀了亲妹,只怕这户人家自此也就霉运当头了。再不会有人与他们家结亲,连五服以内的叔侄辈都要受到牵连。
宁娘有理由相信,周君芳此番回来绝计不是来救人的。她被自己瞧见了,按理该离得远远的。目前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去而复返,无非是为了诚亲王三公子罢了。想要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把戏给对方看。
她当时或许并未走远,与同伴一道在竹林里窥视。见到三公子出来后便跑出来献殷勤。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跳出来,或许是没想好要不要赌一把。毕竟自己曾见过她,要是将她咬出来可大为不妙。但显然三公子的魅力大过了一切,眼看机会便要溜走,她终究还是没沉住气。
宁娘这话一出口,心里不免也有些忐忑。这周家姐妹自己的事情,她在里面瞎搅和多少有些不合适。更何况那个周郁芳还是个懦弱胆小的,连指认自己姐姐害她的勇气都没有,倒叫她平白做了一回恶人。
她跟周君芳的仇,这下算是彻底结下了。
要说这周君芳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她初听宁娘指责她,脸上还带了几分震惊。但转眼间已是泪水涟涟,眼泪说来便来,整个人完全没了原先的嚣张样儿,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她先是扫了宁娘一眼,随即又咬着双唇,冲那三公子哭诉道:“公子明查。这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竟这般诬陷我毒害亲妹,传出去叫我如何做人。”
她一面说一面抹泪,漂亮的脸孔哭得梨花带雨,倒生出几分柔弱感来。宁娘见状不由好笑,脸上便露出几分嘲讽的意味。
莹娘在旁边似乎也有些不悦,插嘴道:“确是你将她推下去的,我也看到了。”
一听这话,那周君芳哭得便更凶了,简直要将一整块帕子都给染湿了。她那同伙儿也在一旁跟着做戏,一面轻声安慰她,一面冲宁娘两人皱眉道:“两位姑娘何必如此,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将这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周君芳便假腥腥地拉着她,似是不让她说,自己却还说个不停:“算了云和,想来是我的错。也不知我何时得罪了陆家两位小姐,才让她们不惜联手来诬陷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宁娘一听便乐了,暗道这周君芳到底还是个无脑的,若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不会演这么一出戏让她揪住小辫子。
既是对方主动送上把柄来,宁娘自然不会放过,当下便“咦”了一声:“看来周姑娘的忘性真是有点大。你方才还说不知我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一眨眼便又知道我姓陆了。还知道我们两人是姐妹。这才多大点儿的功夫,你这说法便换了一回了。”
周君芳原本柔弱的脸上立马灰白一片,再次被人戳穿的打击惊得她哑口无言。她暗恨自己多嘴,本想给宁娘她们泼盆脏水,没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两个丫头是太常寺卿陆大人家的小姐,她刚才便已知道了。原本想装不认识的,没成想到最后还是说漏了嘴。真是多说多错,不说才不错。
宁娘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索性咬住不放一说到底了:“我们姐妹两个与周姑娘无冤无仇,如何要冤枉于你。实是路见不平多说两句罢了。算了算了,周姑娘也别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了,还是赶紧与你的姐妹回去换衣裳吧。你妹妹弄得一身湿,若再这么冻下去可要得病。便是周大姑娘自己也要换件衣裳才是,河边湿滑,沾了这些个青苔可不好看,我看你这鞋上也沾了不少,不如回去一并换了吧。”
她说话声音不大,语调轻快柔和,像是在与人聊天。但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出去却又清脆悦耳,就跟洒珠子似的,流畅而又清晰。她说到最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周君芳的裙摆,只见上面确实沾了一大圈的青苔和污泥,连她的同伴裙摆边也是一个样儿。
这两人既说自己是从竹林那边过来的,为何裙边会沾有青苔?这一路过来除了这边别处可没有这样东西。她这衣裙便是证据,生生将她刚才撒的谎全都打回到了她脸上。
闹到这步田地,周君芳再也坚持不住了。她嗫嚅着嘴瞪了宁娘一眼,转身竟跑掉了。她那叫云和的同伴也面露尴尬之色,立马追着她而去。两人直接将周郁芳扔在原地,再无人去管她。
宁娘不由暗暗叹口气,转身去扶周郁芳。对方虽冷得发抖,还是不忘对她千恩万谢。宁娘只客气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往后你也该留心些,不该由着她欺负你才是。”
“郁芳身份卑微,不敢对姐姐造次。”她一面说一面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某人。宁娘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三公子脸上露出些许阴郁的神色,想是对周郁芳的遭遇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