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原本听着就已经恍然大悟,然后又顺着对方言语想起昨晚这院中与白有思的那番交谈,却也是无言以对。
不过,停了半晌,二人稍微再喝了几杯,吃了点酸萝卜,气氛微醺,张行一时忍耐不住,终于也来劝问:“老哥,你既知道这东都不是安生地方,为何不走?那冯庸那般滑不溜秋,死前都准备回老家的。”
刘老哥喝的微醺,但此时闻言依旧沉默,思索了好一阵子后才来摇头:“不能走的,也不一样……根基深的想走本身就冒险,冯庸不就为此送了性命?而我这样的不入流的,自然可以走,但出了东都又能往什么地方走呢?不过是做一天的坊吏,敲一天的净街铜锣。”
张行一声叹气。
“男子汉大丈夫,还这么年轻,叹什么气?”刘坊主见状,反而来劝。“世道难归难,坏归坏,但人各有人的活法,如我们这些人,自然是安分守己,过好日子;如你这种有本事、有品性的年轻人,甭管到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局势,只把本事使出来,把豪气和品性亮出来,便又何妨?须知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般人在,才能让我们这般人稍作安泰,偷得一个日落,来吃一碗酸萝卜老鸭汤。”
张行一开始心中只是觉得好笑……毕竟,他情知对方手上茧子深厚,未必不是个深藏不露的……但稍一思索,反而觉得不管如何,人家这话都是来做勉励的,对自己总归是一番实诚好意。
更妙的是,对方此番言语,虽然随意,却居然跟昨日白有思说的那些郑重话语极为相合,只是一个从上从强来言,一个从下从弱而言,都是劝自己不要瞻前顾后,把持本心,昂然前行的。
这么一想,反倒是自己在这里思来想去,不够痛快,反而落了几分下乘。
一念至此,张行直接伸手捻了酸萝卜,一口下去再来举杯:“老哥说的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前路既开,何必瞻前顾后?今日谢过老哥勉励,将来还请老哥多多在我后面看着,看我有没有失了品性与豪气!”
言罢,居然是兀自仰头一饮而尽,引得对面刘坊主哈哈大笑,拿空碗拍起了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