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选择即刻出兵是一步很险的棋,因为秋收在即。
哪怕是最没有战略目光的军阀,或者干脆一点,即便是目光最短浅的盗匪,在面对着满地即将收割的庄稼时,也会禁不住去想,要不要收割了庄稼再出兵?
在河北这片地方,前后近四年战乱,也算是一时风起云涌,其中敢于踩着满地即将成熟庄稼而出兵的,只有一个张金秤,但即便是张金秤,当时也是准备离开因为兵祸导致地里庄稼不足的清河往平原」就食」的。
然后还被张行和李定外加曹善成一前一后给扬了
所以,这个时候出兵,问题多多。
要考虑军心问题,武安郡的兵马还好,襄国郡的郡卒和民夫愿不愿意扔下家里的地去打仗?
要考虑行军的问题,李定和他的军事辅助团队之前只是对襄国郡进行过大量的侦察与情报汇总,赵郡那里却只是某种例行和寻常的侦察认知,而且行军和作战本身对庄稼的破坏也要考虑。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一定要追求速胜,因为一旦战事迁延,耽误秋收,就会引发一大串的政治、军事、经济、外交问题,甚至可能会反噬到刚刚吞井的襄国郡。
但是,所以说但是,李定还是选择出兵了。
因为他知道,天时是公平的,自己面对的问题,对方也差不离,那么既然如此,此时出兵,对方必然会措手不及,这是战斗中最值得期待的一种敌军态势。何况,如果他能在秋收前的这个缝隙里迅速击败对方,对方反而会因为秋收更难组织起援军这就给他争取到了战后的外交、政治运作区间。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定没有说,但苏靖方隐约猜到了,那就是此时出兵同样是摆脱黜龙帮干涉的好机会。
张行对秋收近乎于极端的重视态度,同样会让黜龙帮放弃多余动作,放任李定自行其是。
李四爷不想再受一次那个气了。
决心既定,而且是利用秋收前这寥寥几日的窗口期,李定自然不会耽搁。
苏靖方依然负责提前潜行侦察,并确定攻击目标位置,而李定则率五千军领苏睦、高士省三将在龙冈大营稍等讯息,张十娘则与副都尉王臣愕从武安率两干众匆匆追上,刚刚被下令往宗城的樊梨花也被匆匆召回。
不过一日半,苏靖方便连夜传来消息,幽州军五干,由幽州大营第七中郎将邓龙带领,驻扎瘿陶,郡守张敦礼稍合郡卒三干,驻扎在赵郡郡治城南三里的平棘旧城。
再过半日,张十娘与王臣愕也抵达龙冈。
随即,李定毫不犹豫,号令全军七千北上,直扑赵郡。
这一战,对于李定这个刚刚获得起步机会的小军政集团而言,无异于倾巢而出。
事实证明,李定的决绝还是起到了作用的。
大军忽然进入赵郡,径直奔袭赵郡南部核心柏乡,柏乡县猝不及防,上下皆茫然不知所措,遑论什么防备。
结果就是,苏靖方的先锋小部队打着大魏朝廷的旗号径直入城,稍作城门控制,城内还以为这是郡中增援城防的呢,随即李定便挥军抵达城下,然后与张十娘轻身而入,寻得县令,县尉、县丞稍作安抚,乃是向柏乡县宣告「幽州军入侵,他率部援护,只需要半日后勤补给」。
柏乡县上下随即「心悦诚服」,老老实实打开库房给做了一顿陈米饭,然后目送李定率大部队北上,却又只能在城内枯坐—即便是军力紧缺,但李定依然留下干人,由王臣愕带领,封锁此城以及周边要道。
而接下来,离开柏乡,越过白水后行不过五里的李定极其六干武安卒,面对的是官道上的一个十字分岔路。
「西面是高
邑。」苏靖方指向了西侧路口。
「不去。」全副戎装的李定骑在马上,看都不看西面一眼,脱口而对。
早料到如此的苏靖方没有多余反应,而是依次指了下北面和东面的路口:「东北面是浊漳水的支流洨水,洨水是西北、东南走向上游,也就是我们偏北面是赵郡郡治和前郡治平棘旧城所在,也是郡守张府君所在,三千赵郡郡卒,路程一百里;下游,也就是我们偏东面,是瘿陶,也是幽州援军所在,他们在那里不光是要防备我们,明显还有防备薛常雄的意思,五千兵,其中三千骑兵五十里,
李定沉默了大约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便给出了回复:「向北走,全军扔下辎重,带一日干粮、饮水,拼行军,取平棘!」
难得戎装的张十娘一声不吭,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而苏睦父子对视一眼,也没有吭声,樊梨花更是兴奋难耐。
惟一明显不安的是刚刚降服的高士省,但此人眼见着其余诸将皆无言语,反而不敢再做多余讨论。计议既定,下一步就是考验李定编练了两年有余的武安卒效用如何了。
看他们如何长途奔袭。
时值秋日,天气是比较和爽的,但轻装上阵,长途奔袭依然是一件非常考验人的事情,行不过二十里,便开始有掉队出现了。
苏靖方、樊梨花各自率领十数骑往来不断,视察这些掉队士卒,如果确实是体力不支,或者因为负重、跌打导致的轻伤,便就地安置,让这些人在路口集合,相互守望,等待救援的同时继续封锁路口。
而如果是伪作伤病和体力不支的开小差,则按照李定的要求一律就地处斩。
行进到二十里的时候,这些非战斗减员只是零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