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记得。“张行恍然。“我说若天下太平,这真气应该人人来用,却应该用在耕田修路,挖渠送货上面,譬如寒冰真气,就该做冰镇酸梅汤才算是正途……这话我说过不止一次。”
“现在也是这般想的吗?”李定追问道。
“也是这般想的。”张行立即点头。“我的大略主意从未改过。”
李定为之默然。
“那你呢?你还是原来那个观点吗?”张行趁势反问。“觉得这天下真气有限,太平年间更少,只能少数人能用?还是要收到军中或者靖安台之类的地方,以控制镇压地方为上?”
“自然。”李定回过神来,重重颔首。“你呢?你现在有像样的驳斥说法了吗?”
“有,算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想法。”张行坦然道。“这次便准备拿出来跟两位大宗师做个讨论的……”
“那便如此吧。”说着,李四郎直接翻身卧倒。“今日就不要说了。”
张行点点头,也翻身躺下,与对方真切无误的抵足而眠。
外面风吹不断,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定忽然又开口:“张三,你睡了吗?”
回应对方的是一片沉默。
“我其实还是不服气的,不是不服气你,而是不服气所有人,但我偏偏又心知肚明,天下大势距离我越来越远,自家的想法也越来越难成。”
李定等待了片刻,见没有得到答复,反而继续在了下去。
“不要指望着我这一次便会如何,你们又没有赢过我们,断没有让我不战而降的道理。而且,虽然不晓得具体局势会如何发展,可这一次大宗师既然汇聚河北,你们黜龙帮又是众失之的,绝不会就这般轻易过关的,你们黜龙帮和你张首席能不能活着看到这一年夏天都难说……届时,你若活不下去,说不得便是我最后的机会;而反过来说,你若活过去,又能来到武安郡跟前,我便服了你,做你的排头兵又如何?”
张三还是毫无动静,只有匀称的呼吸声在黑夜中清晰可闻。
而李四说完,也不再理会,直接闭目睡去。
翌日一早,天气愈发温暖,虽然称不上风和日丽,却也明显感受到了春日气息。尤其是这一日一早,武安郡红山主峰下的小镇内,早已经熙熙攘攘,除了外围的兵营,本地的士民百姓,还有很多如张行这般明显是来赴会的人。
果然如李定所言,除了各方利害所在与地方官员,周边州郡大族名士,修行高手,也都早早赶到。
据说,连上党郡和长平郡的太守、都尉都到了,只是在西面武安县陪着张老夫子呢。
而在这种环境下,主动来拜访黜龙帮诸人的,居然也有不少,而且态度都非常暧昧……看的出来,李定说的一点都没错,黜龙帮攻取黎阳,占据三郡,南北一起放粮的行动,事实上震动了整个河北,而大宗师的到来,虽然让黜龙帮处于危险之中,却也让最无知的人也都反过来晓得了黜龙帮之前举动的价值。
不过,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见到张首席,这倒不是张首席架子大,而是他一早与黜龙帮的众人打了招呼后,便随李定进了镇外锁住了红山主峰通路的军营。
然后,便盯着军营内的士卒愣了神。
随行在侧的,还有安全分管贾闰士,以及熟悉周边道路的巡骑队长窦小娘,他们俨然不明白张首席的愣神是出于什么原因。
“红山卒。”李定似乎晓得张行心思,直接在旁负着手叹气道。“跟陇西兵,北地士一样,号称天下三大精兵,武安、襄国、魏郡、上党、长平、太原,都有兵源……自从二征东夷失败以后,你大概很少见到这么多身材高大的红山卒聚集到一起吧?二征时,你就是在邺城入得军,当时好多红山人参了军,你那个叫都蒙的伙伴,也应该是那时候进的军。等到三征时,就征不到主动入伍的红山卒了。”
张行没有吭声,只是看向了西北面,他应该就是在那里埋葬的都蒙。
但是,此时放眼望去,整座山脉赤红一片,绵延不断,哪怕是春日,稍微高一些的山上也都是长着红褐色的灌木植被,哪里认得清具体方位,知道何处是何处呢?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身前的所谓红山主峰,只是一望便晓得,这里其实未必是红山山脉中海拔最高的一座峰,但它挨着通向上党的滏口,又从山脉中伸出来,铺陈到武安郡内里,却显得更高大一些。
当然了,也是赤红一片,这就足够了。
因为红山就是红山,一条真龙的尸首,加上一场至尊之间的对决,用至尊真龙的血肉强行分割了地理上的山脉,赋予了这个地区特有的人种、文化与风俗。
它就好像是一个整体一般。
所谓真龙虽死,犹存世间。
上午时分,张行和李定登上了山,提前赶到了会场。
会场位于红山主峰半山腰上,这里有一座黑帝爷小观,观外便是一处如刀削般的平台,方圆数十丈,足以坐下千把人还不拥挤,正适合做会场,此时更是早早摆了七八圈,足足三四百张椅凳。
张行既至,当仁不让,直接与李定一起各自坐了预留的内圈核心席位上,然后安静等待今日的集会,如苏靖方、窦小娘等早早留在了外围,连坐都没坐,只有贾闰士,因为有头领身份,坐了外圈一个座位。
当然,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
随着日头升高,越来越多的人抵达此处,其中不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