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张行坦诚以告。“我是真不想打,真怕平白损兵折将……但李定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应该适当削弱一下禁军,不然这么多禁军进了东都,总要向外扩展,取些地盘以自养的,到时候还是要打。而现在的麻烦是,只怕我们跟禁军高层虽都不想打,却还在双方都模棱两可的情形下打了起来”
“首席倒也不必纠结。”张世昭继续笑道。“我懂首席的意思,两支大军,几百里的战线,上头犹疑不定,下面将士心思不一,谁也不知道局势发展,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过,真要是最后闹到稀里糊涂开了大战,也不会是平白冒出来的,他总有一个拐头,我们认真留意便是。”
“说得好,他总有一个拐头。”张行点点头。“所以不管如何,咱们且南下吧!冯公他们可以后来跟上。”
“不管如何,且南下吧!剩下的可以后来跟上。”
来到五月初二这日,涣水中游,距离涣口镇百余里的地方,芒砀山以西,对于黜龙帮而言非常危险的一个地方,忽然来了一位非常危险的客人——可能是北衙最后一位督公余烩。“禁军主力会沿着涣水进入谯郡,然后再西行,牛督公会在三十里外接应你们,咱们先去,跟司马丞相打个照面,好做后续……”
“余公公喝茶。”内侍军首领王焯看着身前的昔日下属(余烩做北衙机要文书的时候,他已经是督公了)一口气说完,微微眯起眼睛,却没有直接接话。
余烩低头端起有些烫嘴的茶水,只喝了一口,便赶紧放下,然后继续匆忙来问:“不知道王督公准备何时让內侍军的爷们动身?”
“一定要走吗?”王焯似笑非笑。
“为什么不走?”余烩明显不解。“牛督公之前还忧心你们是假投降,是张三郎派你们去做内应的,结果今日冒险送我过来,王督公你亲口对我说,张三郎亲自来见过你,许你们来去自由,若打不起来,真跟着禁军回东都也就回了……若真打起来,我们也无话可说……现在两头都约束着,张三郎这里大度,司马七郎那里也不想惹事,岂不正是回东都的好机会?”
“关键是回东都又如何?”王焯还是似笑非笑。
“回东都,司马进达已经亲口许了我们,西苑给我们做安置……再加上东都的仓储极多,陈粮总是够得,不用忧心没有着落。”余烩苦口婆心。“而且牛督公还在,他在一日就能保咱们一日安全。”
“牛督公连陛下都没有保全,如何能保我们?”王焯依旧是那副表情。
余烩终于有些诧异:“王督公是怨恨我们没有帮助陛下,坐视陛下被杀吗?”
“当然不是。”王焯幽幽以对。“陛下把天下搞成那个样子,死多少次都不足为道,我是说,连陛下那种煊赫起点,都能在几年内落得众叛亲离、死葬树坑的下场,牛督公只以一身宗师修为做保,对我们这么多爷们,还有些宫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余烩恍然,一时也觉得萧索,只能勉力来劝:“诚如王督公所言,可那又如何呢?天大地大,我们一群无根的人,哪里又能落地生根?大魏将覆,有牛督公替我们遮护个些许年月,年长的求个平安,年幼的在东都这个天下之元地等个新朝结果,也算是以逸待劳了……去别处,只会更糟。”
王焯还是不说话。
余烩见状无奈再劝:“老王,王督公,现在是你灰心丧气的时候吗?一则,你既已经送了降书,总要交代;二则,你既做了內侍军的首领,便要为这些爷们遮风挡雨;三则,退一万步讲,便是你现在变了卦,或者之前的降书是帮着张三郎做禁军的麻烦,可禁军到了涣口,便是马上往淮西走,也要擦着谯郡最南头的边,到时候大军稍一掉头,几十里地马上就能压到你这里……红山压顶之下,有什么可说的?”
王焯点点头,却又抬手:“余公公先喝茶。”
余烩无奈,只能再度捧起茶壶,这一次,茶水温软,居然适宜,再加上其人说了半日,早已经口干舌燥,便干脆牛饮而尽,然后以湿漉漉的袖口抹了下嘴。
这个时候王焯终于正色来言:“小余……余督公。”
“不敢当。”余烩明显误会,赶紧起身。“王督公去了东都,还是要以你与牛督公为主。”
“不是这个意思。”王焯摆手叹道。“小余……按照你的说法,昨日司马化达他们才到的涣口,当场争论之后才做了继续往淮西的决断?”
“是。”
“然后牛督公知道消息,原本准备直接过来寻我,却担心以他的修为与身份过于深入引起误会,再加上雄天王一直在左近徘徊,于是专门请你过来?”
“是。”
“你是上午到的,咱们直接见了面到现在?”
“自然……”
“好了。”王焯再度抬手制止对方开口。“那么换句话说,你今日过来,我其实没有半点准备,对也不对?”
“王督公,此事由不得你准备。”
“你还是不懂我意思。”王焯失笑道。“余公公,我是说,既然我没有准备,你何妨亲自出去走一遭,当面问问內侍军的人,到底愿不愿意跟你们走?”
余烩明显一愣,旋即肃然:“既如此,我就当面跟他们说清楚,绝不让王督公有什么为难之处,正好也取信他们。”
王焯连连颔首不及,便站起身来,而余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