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
争斗。
不眠不休。
如果这世上真存在一个绝望的地方,东海君一定会说‘正是老夫所经历’。其实,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因为没时间区分,也没有时间仔细思索。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阴郁天空,积云黑如铅碳,时不时闪烁过红光,像是飘落下来的雪花。
漫天的阴灵。
如风暴,似骤雨。
身为蛟龙他是喜欢暴雨洪河的,却不是阴煞汇聚的长河,刀锋铁甲滚滚而成的江水。
仰头看去。
灰蒙蒙的天空看不见丁点的光亮,脚下的大地也不是那么的真切。
“啊!”
长啸。
收拢了蛟龙身躯,披头散发的东海君站在原地,双目平静的望着那些踩在云端好似神灵的阴灵神魂,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身按下云彩。
术法是为他唯一能看见的其他颜色的花光,然而这等法术实在太低劣,根本不能伤他分毫,更不必说杀死他,对他的神魂有威胁的只有那几位元婴,以及潜藏不见的‘器灵’。
“你在找我吗?”
那传来的声音真难听。
倒不是这句话不好听,而是说话的人声音就是字面意义的不好听。
带点空灵、回响,独有的好似金属片摩擦的嘶哑,就像是老旧的傀儡,内部的燃炉重新运转而拉起早就僵化的零件,嘎嘎吱吱的碰撞,这才形成了这么难听的声音。
一件老旧的黑红色长袍,暗沉而朴素,赤色铁靴显得分外冷硬。就连那面容也太过苍白,棱角切分的不像个活人,最重要的是一对蜿蜒顶角十分显眼。
涂山君并不知道东海君的吐槽,许是这位老大爷日子过的太单调,这才有空对涂山君的穿着品头论足。一番品鉴之后,得出这是个不修边幅的器灵。
不过,看到那双修剪整齐规整的紫黑色指甲,以及扎的一丝不苟的猩红长发,长发形如道髻,用一根粗糙甚至过分低劣的木簪扎住,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东海君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这是个矛盾的‘器灵’。矛盾的人他见过,矛盾的器灵还是头一次见,甚至这等神智如常的器灵更是未曾一见。
想到这,横生后悔。
蛟龙的傲慢,以及身为大修士的自信,让他以为小小元婴不值一提。然而又不仅仅是这些,实则‘器灵’的实力确实强大的不似一般元婴修士。
还有那个戴着铁面的元婴初期,好大的胆子,敢在那个境界动手。观其施法的手段和法力底蕴不像是寻常散修,该是有大传承的。
“不躲了?”
远天刀兵成列。
近处,神色带着浓浓疲倦的老修淡声询问。
不像是迟暮老虎强行挑起脊梁,也不是离群的老狼发出低声的呜咽威胁,没有半点虚张声势。
“躲?”涂山君沉吟半响,遂摇了摇头。
他从来都没有躲。
自红山星渊遗迹一战,兵解身躯,本想利用法力变化魂幡,不想魂幡所有能力都用来封锁东海君,以致于他连修补自己身躯的煞气都凑不出。
自修成元婴之后需要的煞气就已庞大到海量,几十年的积累一招斗法尽数化作烟云。好在太乙足够冷静,源源不断的补充煞气和阴魂,让尊魂幡能继续运转,这才给他喘息的时间。
“燃烧了神魂,竟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你真的很奇特啊。”东海君惊叹不已,那目光像是要将涂山君洞穿。
他以前不觉得这是器灵的操控,只觉得是那执掌魂幡的修士出手,然而一个人出手是有痕迹的,这痕迹就像是树木的年轮,每颗树木都不一样。
“你知道我?”
这该是涂山君第二次如此说。
“知道。”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起来并不老,至少不是耄耋之年的模样,精神矍铄,威严且随和,不动手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平和的老人。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只是修为带来了更多光环的加持,只是再多的光环也无法掩盖他的生命已如西山的太阳,是迟暮黄昏。
黄昏是宁静的。
尽管天上阴云堆积,这一刻,涂山君依旧感觉到安宁,那是一份气度,直面生死的平和,唯有在说到有关‘器灵’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
而,漫天的阴神蓄势待发。
涂山君挥了挥手。
青天白日,天朗气清,和煦的春风拂面。
脚下的大地像是复苏了一般散发出泥土独有的气味,如果说原先只是一副画,那么现在画中的场景动了,并且浮出水面,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花鸟鱼虫。
飞禽走兽。
空旷的大城,以及城外远山的一方小小道观,顶角赤发的修士站在道观的门口,眺望远方的大城,淡淡的说道:“前辈觉得此界如何?”
“善。”东海君赞叹。
“像真的。”
“只是像吗?”
涂山君微微蹙眉,他对无岸归墟的世界还是很满意的,元婴修士没有这等手段,化神尊者也不可能拘拿小世界,说是独一份也不为过。
“没有地水火风,只有茫茫一界,时刻充斥着煞气的侵蚀,活物进来,修为不高顷刻间就会被此界同化。”
“说是一界,不如说是残缺的碎片。”
东海君直指要害,像是三言两语就看透了无岸归墟的本质。
旋即走到涂山君身旁,笑了笑说道:“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