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嗯”了一声,道:“等会儿去袁府看看。”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与陈潇在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前往袁图府上。
江南新政在江苏其实已经推行一半,如果不想引起乱子的话,对这些旧官僚目前还是以妥协为主。
金陵府,袁宅
正是上午时分,日光撕开清晨的薄雾,照耀在庭院的玉阶上,反射出一道道光芒。
厅堂之中,袁图已经与楚王隔着一方小几,品茗叙话。
“老爷,卫国公来了。”这时,一个仆人进入厅堂中,对着那一身员外服的老者说道。
袁图此刻正在与楚王叙话,闻言,面色一肃,凝眸看向楚王。
楚王道:“老师无需惊惶,贾子钰与我是好友,先前已经说过还是商量着来。”
袁图摆了摆手,说道:“老夫不是惊惶,随老夫去迎迎卫国公吧。”
这位在北方连战连捷的卫国公,比之离开江南之前,更为权势煊赫。
说话之间,楚王与袁图两人,来到仪门之前,抬眸看到那从大门而来,在在一众身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簇拥的少年,拱手一礼说道:“卫国公大驾光临,老朽未及远迎,还望卫国公海涵。”
贾珩道:“袁老大人言重了。”
楚王笑道:“子钰,方才我还和老师提及你的西北大战,老师说你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袁图恭维了一句,说道:“西北兵败,天下震动,如果不是卫国公发大兵前往西北,时局危殆,几无可挽之机。”
不管眼前这少年品行如何,但才干的确是当世名将,将帅之英。
贾珩面色微顿,温声说道:“袁老先生过誉了。”
楚王陈钦沉吟片刻,说道:“此地非说话之所,先至厅堂中叙话罢。”
贾珩说着,与楚王一同进入厅堂之中,分宾主落座,仆人进入屋内奉上香茗。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咄咄地看向袁图,道:“袁老大人,可以说说苏州府田地的情况。”
袁图沉声道:“那些宅田是当初上皇亲口而封,曾经在户部都有记载,卫国公可以派人查验。”
而后,这位南京礼部尚书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在苏州府的田亩免税情况说了。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说道:“袁老大人,世移时变,已非昨日,再说袁家累受皇恩,更应该顾全大局,莫说是袁家,就是一众皇亲国戚,也退田的退田,今上为了中兴大汉,更是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袁老大人也是公卿,岂能不知圣上之忧。”
这就是堂而皇之地以朝廷大义压人,你给我讲事实,我给你讲法度,你给我讲法度,我给你讲大义。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宏大叙事,现在就是中兴大汉,再造汉唐,谁都要为此让位。
袁图面色变幻了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楚王缓和了一句语气,冷声说道:“子钰,老师也是有为父皇分忧之意,但袁家一族在苏州府丁口众多,如果尽数清丈退还,恐有生计之忧。”
贾珩道:“此事未必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袁老大人在苏州府置地数千顷,如今还只是清丈,并未查察这些年粮田强买之事,如何会影响到生计?”
袁图一时无言以对。
贾珩道:“袁老大人,朝廷四条新政,清丈田亩乃是为朝廷扩大税源,如果人人都购置田宅,拒不缴税,长此以往,朝廷税源渐少,袁老大人难道要让朝廷对普通百姓加税吗?”
其实,明清的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仅仅多缴一些财税,并未让士绅伤筋动骨,一切都没有涉及到重新分配田地。
只要最核心的统治阶层下定决心,此事就能推行。
仅仅是让士绅阶层多分出一点蛋糕出来,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楚王也趁机相劝道:“老师,子钰在宁国府的田地也让两江官府丈量了,如今海贸大兴,如闽浙等地,尚有不少富商巨贾,都让族人购置船只,出海贩运货物。”
“不是说如今海寇肆虐,海贸也风险颇大。”袁图道。
“朝廷打算彻底清剿海寇,此事可以说是子钰这次南下头等督办之务。”楚王笑了笑,介绍道。
见袁图似是接受了此事,贾珩道:“袁老大人,本官也不妨坦率而言,宫中圣上对新政推行一事重视尤在战事之上,因为事关我大汉国祚延续,长治久安,不管是谁,如果抵挡新政大势,势必化为齑粉!”
不等面色凝重的袁图出言,贾珩道:“袁老大人,可与那些仍对朝廷新政有所疑虑的官绅递句话,如今大汉中兴大业面前,需得上下一心,如再有常州之事事发,这次可就没有先前那般轻易脱身了。”
当初常州案虽然处置了不少人,但其实还在就事论事的范畴,最终落网的六部官员仅南京工部尚书严茂一人,并未在江南官场掀起一场大狱,这也和当时西北战事连绵,不想在江南造成更大的动荡有关。
而后南安郡王在西北大败,朝廷威信受损,稳定压倒一切,大狱之事休提。
袁图闻言,略见灰白之色眉毛下,苍老目光闪了闪,心头只觉凛然不已。
贾珩沉声道:“江南官员好自为之。”
……
……
待从袁府回来,已是近晌时分,贾珩与陈潇骑着马匹,返回宁国府,就来到后院书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