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昆与林如海相对而坐,品茗叙话。
林如海放下茶盅,儒雅面容上见着笑意,道:「阁老,子钰只怕还在路上,等明天再行计议,倒也不迟。」
齐昆道:「无妨,我再等等就是。」
抓捕两淮盐运使刘盛藻,揭开扬州盐运库亏空一案,兹事体大,他刚刚收到此信时,都觉得心头一跳。
虽然想到永宁伯领着旨意,肯定要强势彻查两淮盐运使司亏空,但这般雷厉风行,仍有几分震惊、愕然。
这是要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而就在两人枯坐叙话之时,外间一个锦衣府卫进得厅中,拱手道:「林大人,我家都督过来了。」
齐昆与林如海纷纷起得身来,却见从廊檐之下,披星戴月而来的贾珩,身旁还有陈潇以及几个锦衣卫士扈从。
廊檐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曳着远近交错的光影,映照着身穿黑红蟒服,身形颀长,剑眉朗目的少年武勋。
因为逆着灯笼烛光的照耀,那少年眉锋之下的面容,半明半暗,让原本有些清隽、削刻的面容,多了几分如山渊险壑纵横的沉凝。
此刻,虽然没有「每一次听到你,总是大风起,每一次看到你,却又惊雷起」的既视感,但夤夜而来,却真有几分奔波于急务之中的意境。
齐昆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少年,唤道:「永宁伯。」
林如海也起得身来,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也有几分激动。
经过数月的纠葛,扫清盐务积弊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
至此之后,就是彻查盐运库迭年亏空等相关案犯。
贾珩冲两人点了点头,唤
道:「齐阁老,林姑父。」
在相迎之下,纷纷落座,锦衣府卫奉上香茗,徐徐后退,按刀而立。
齐昆面色默然片刻,打破沉默,问道:「永宁伯,先前刘镇抚说可即行抓捕,这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看向随行而立的刘积贤,说道:「刘积贤,你来向齐阁老详细通报。」
刘积贤拿起一份经历司的公文,借着灯火阅览,沉声道:「阁老,相关人犯为了从轻发落,招供出盐运司亏空一案的相关牵连案犯,扬州八大总商悉数在列,彼等通过寅吃卯粮,赊欠挪用,自崇平元年,累计亏空数千万两之巨,亏空之大,触目惊心,始为开国以来未有,现锦衣府探事、密谍对相关罪证正在其全力搜集,而刘盛藻刘大人已确定涉案其中,为防案犯逃亡、隐匿、毁弃证据,锦衣建议迅速抓捕。」
齐昆听完通报,沉默片刻,这位阁臣目光湛然地看向贾珩,问道:「永宁伯,如是八大盐商悉数涉案,此案当如何审理?」
因为贾珩先前已经拿了圣旨,出示给齐昆,故而主导两淮盐务革旧布新,名正言顺,但扬州八大盐务总商都被一网打尽,在齐昆这等文官而言,也有几分惊讶。
贾珩面色沉寂,声如金石铮铮,道:「最终如何发落,这要看圣上旨意,相关挪用之银,起码要尽数追缴回运库,纵彼等倾家荡产也不能少了一两!再根据相关盐商近些年的所作所为,按罪行轻重定刑。」
齐昆眉头紧皱,思忖着此案对扬州盐务的影响,问道:「永宁伯,那明日如何发动?」「明天是八月十五,扬州盐商邀请了刘盛藻参加花魁大赛的评审,明日,我与齐大人领锦衣府卫拿下刘盛藻,然后齐大人可以当着彼等之面,向本官请求锦衣介入、查察盐务积弊,其他盐商可暂行不予抓捕,只是在府中监视,限制出入。」贾珩沉声道。
齐昆沉吟片刻,说道:「此法也好。」
一下子全部抓捕相关罪犯,说不得会造成
江南之地人心惶惶,不利朝廷稳定大局,且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收纳秋粮之期。
而只抓刘盛藻一人,等相关案子查出实据之后,再处置相关盐商,更能堵住悠悠之口。齐昆转而再次问道:「不知永宁伯对盐务来日整饬,如何厘画经纬?」
贾珩笑了笑,说道:「齐阁老稍安勿躁,等盐运司结余亏空追缴而来,再议此事不急。」
齐昆闻言,心头却也有所明悟,复开中之法几是不可能了。
这几天,其实他也在思索开中之法,的确有着致命缺陷,只是盐务究竟怎么改,也不知这贾珩是什么主张。
「如今盐务亏空一案发案,势必对盐业产销,百姓日常食盐有所冲击,永宁伯还当于盐务早作打算才是。」齐昆提醒了一句说道。
林如海笑了笑道:「盐法新务,不是三言两语可定,等盐运司贪腐之案查清之后,再行绸缪,都为时不晚。」
齐昆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其他。
待齐昆离去,后堂一时剩下贾珩与林如海,两人叙着话。
林如海关切问道:「子钰,前天去了甄家?甄家怎么说?」
贾珩道:「甄家老太君说了不少好话,但江南大营已经在两江总督衙门率领下即行整饬兵务,据说招募了不少兵丁,将原镇海卫改为镇海军,以甄铸为检校水军节度副使,操演水师,重布江防,严查沿海,严防女真女干细刺探。」现在,两江总督衙门已和安南侯先行整饬水师两卫,修整舟船,准备强化江防,而此刻的整军使就是甄铸。
嗯,甄铸终于圆梦水师营节度副使,解决正三品待遇,可以独领一军,大展鸿图。
贾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