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款步走到茶海上座,轻提裙摆跪坐在坐垫上,双手放在膝头向四位男客欠身施礼,柔声说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四人也欠身回礼,崔博文向一旁的茶几摊了摊手,“简洁秀,请。”
简洁含笑三一套竹制的茶道六君子,“晚辈献丑了。”
坐在崔博文身边的中年男人看着具俊表悠悠问道:“为何选竹?我还以为紫檀六君子更配这般好茶呢。”
简洁抬眸凝视一瞬,继而低首轻语:“晚辈私以为悠然竹风拂送绿茶清香最是涤心,而紫檀之色更宜红茶郁香之韵。”
“说得好!”崔博文轻赞一声,随即指着那男人笑道,“苏兄,你俗了,俗了。”
简洁偏脸垂眸凝视着茶海边缘的煮水器,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位苏兄名叫清艺,是苏易正的父亲,也是一位流恋花丛数十年如一日的陶艺大师。年过五十,却以一头花白凌乱须发,白衬衫灰马甲配一条花花绿绿小丝巾的不羁装扮登台亮相,真不愧是一位fēng_liú倜傥游戏人间的艺术家呀。更恶的是,呵呵,自一进门后他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打转,虽称不上淫邪,却也令人心情不畅。易正,兄弟我为你默一个。
苏清艺哈哈一笑,“我本凡世俗夫,俗又何妨?”他本是随口自谦,但以他在韩国艺术界的地位,另两人还是大赞他谦逊,说这正合茶道中的“谦”之心境。
崔博文似有考较之意,看着简洁问道:“茶道诸多要诀,你最看重哪一诀?”
“和。”简洁想也不想地答,微撅一边唇角看了苏清艺一眼,“心和,则人和。”
崔博文正想追问,可这时正好水沸便静默不语,看着简洁用左手虚托右腕,以敛袖而行之姿执壶将沸水依次倾入紫砂壶、公道杯、闻香杯和品茗杯中,清洁茶具兼提升茶具的温度。她这串动作流畅舒缓,显得极为雅致美观,再加上她脸上恬淡幽静的笑容,使得原本窃窃私语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下来,有的懂茶却轮不到就座的客人甚至觉得连心境都平和了不少。
具俊表早在她落座之时就掏出手机充当起了摄影师,对于宾客们的揶揄偷笑丝毫无所觉,连姜熙淑也看得摇头暗笑,这孩子!却不知自家儿子一边欣赏美色一边心中在吐槽:“嗤,这个猪头,真是不装不知道,一装吓一跳。”
不过简洁这回还真没装,前几年她在疗养百合花毒时除了看书无事可做,于是常被腹黑大师兄以静心养神为名招去当茶侍、棋童,日子一久茶道之乐和手谈之趣也就能唬人了。
水又沸腾,端坐了一会的简洁又忙活开了,拈起茶则从茶罐中取出适量茶叶,用茶匙轻柔地划入茶壶中,忽然抬头笑看具俊表一眼,轻声解说道:“乌龙入宫。”
“哦~~”具俊表点了点头,一旁不懂茶道的观众们也齐齐点头,心说真的好高雅呀,与那天怒冲舞台气势磅礴的女斗士完全不搭调啊。
简洁心里默数着时间,待水温降到八十五度左右,她才执壶举高手臂将沸水直冲入壶,轻声说道:“高山流水。”再用茶针将溢出茶壶的泡沫拂去,“春风拂面。”
“这叫重洗仙颜。”简洁含笑美眸轻瞟了苏清艺一眼,盖上壶盖,将煮水器剩余的沸水淋洒在壶顶,再将壶中的初沏茶水迅速冲泡好茶杯,“若琛出浴,俗称洗杯。”
第二壶茶水已成,她用茶夹将闻香杯和茗香杯分组夹到茶盘上,右手执紫砂茶壶将茶水倾入公道杯中,轻笑低语:“玉液回壶。”
“关公三巡。”她以食指轻扣公道杯盖,拇指和其余三指捏住杯身将茶水依次倾入闻香杯中,只斟七分满,剩余少许茶水则以一点一抬头之势再依次点入各杯,“韩信点兵。”说完做毕,她微笑着看了看各杯的茶水量,嗯,还算均匀,没出洋相。最难一关都过来了,基本完工!
崔博文看到这儿情不自禁地低赞一声:“漂亮!”
苏清艺却慵声赞道:“香,真是香,不愧是绝色佳人煮的绝顶香茗。”
简洁不由怒上心来,死色老头!她轻吸一口气抑住心乱,将闻香杯置在茶托中,左手托底右手护边先敬首席,“崔前辈,晚辈恭祝您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又看向崔太太,“恭祝贤伉俪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得到崔太太一个温文慈爱的笑容。
崔博文以双手接过茶托,并正色致谢:“多谢小友为我等凡夫俗子烹茶。”
“崔前辈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简洁低首回礼,再依茶道中的敬茶秩序奉茶给主人身旁的主客苏清艺,眸色却冷了些许,“苏先生,请。”
苏清艺伸出双手,却顿了一顿才接过去,置于鼻端闭眼轻嗅一下才放下,慵声吟道:“香,真是香啊~~宜烟宜雨又宜风,不得不赞。”
崔博文迅速与另两位客人默然相视一眼,脸上隐隐有抹尴尬之意。
“请。”简洁奉第三杯茶时的动作也顿了顿,勾起一边唇角邪笑道,“我自不开花,怎撩蜂与蝶?”
于是崔博文安然微笑开来,如此慧质兰心的女子当真世间少有!
两人这么一番吟诗作对听得观众们一头雾水,只当苏大师在盛赞简洁的茶道之精。这种文绉绉的酸文醋诗具俊表虽然基本有听等于没听,但男性的本能让他突然不爽起来,拍摄的角度不由偏向苏清艺蹙眉审视着,心中郁闷地吼了一句:“到底在搞什么鬼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