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九年六月五日正午棋轩亭
‘知了,知了’树上的蝉儿不知疲倦地叫唤着,因为棋轩亭紧挨着玉清池,池中凉快的水汽驱赶不少暑意,亭内摆放着巨大的白瓷缸,缸中冰块所散发的寒意,使亭里更加凉快,毫无暑气。
高洋看着地方上呈上来的折子,眉头不再紧锁,折子微微下移,眼神游移,发现右下方的高纬正低头不知想着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异色.
‘咳’一声清咳,让高纬如梦初醒一般,立即清醒了过来‘仁纲,在想什么’平淡的无一丝波澜的语气,却让高纬猛地心头一紧。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回皇伯父,仁纲刚刚没有想什么,只是听说去年寒士考试中的五个人现在在尚书省做事不错,诸位大臣都蛮欣赏他们的,只是仁纲实在不明,他们五人都堪为人中翘楚,却在尚书省做辅臣是不是大材小用了?’听到这样的问题,高洋眼睛微眯,眸子也愈加幽深起来,嘴角也多了一丝玩味。
沉吟了半响,还是说道;‘这五人虽都是良才,可是他们太年轻了,如若一开始就授予朝廷重职,难免有人嫉妒,也会让他们过早就锋芒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他们没好处,而且很容易让他们恃才傲物,皇帝就不太好用他们了,并且那帮士族势力还没完全铲除那,虽然杀了一些人,让他们沉默了些日子。但是还有不少人没死心,用寒门,除士族这步棋得慢慢下才行,不能操之过急,这样日后你当政才能更加得心应手,所以那五人当辅臣,磨练磨练他们,对他们,对你,对朝廷只有好处,你明白了吗?’‘明白了。’脸上虽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心中却早就明白这层深意。
自天保八年四月起一直到天保九年四月,一年的时间里,因为高洋大量启用寒士,罢黜士族子弟的原因,让那些世家大族都意识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尤以济南刘氏,河南萧氏,淮北贾氏抗议的最为强烈,甚至公然指使家奴闹事,威胁百姓让他们罢工罢市,最后竟然当众为难州郡官员,高洋为此大怒,下令捉拿刘氏,萧氏及贾氏族人,又命当朝有名的酷史毕义云与刑邵主审,这件案子在七个月内共涉及二十几个州郡,诛杀了十几个世家大族,杀了五万多人,使其他的士族都甚为惶恐,消停了好一阵子,而且经过这次清洗,国库共收购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产将近七亿的银钱,也使原来几乎被士族垄断的商业,农业彻底改变了现状,对平民百姓与朝廷都受益匪浅,一箭双雕,也正好符合高洋他们的一直想要的意图,那些士族居然在间接上也成了有功于社稷的‘有功之臣’。可是这些人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沉默了一会儿,高洋看似随意地拿起一本黑皮折子,边翻边说;‘你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高纬只是沉默不语,高洋冷笑一声;‘朕还以为你要问的是这件事那,难不成倒是朕想错了?’说完,高纬袍角微不可查地飘动了下,高纬低头一看,黑皮折子已在脚边,‘把它拿起来看看吧’用着平淡无奇的语气,却下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高纬捡起折子,翻开,当即就呆住了,折子上赫然书着;‘上党王涣近来借陛下旨意之便,与永安王浚私交甚密·····对陛下多有怨言····久之恐有不臣之心,陛下应及早防范。’折子的左下面书着;‘臣高归彦密奏,天保九年三月十五日’‘是朕让高归彦盯着高浚高涣的。’高洋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高纬慢慢抬头看着高洋,有些激动地说道;‘您竟然还相信高归彦的话,他为了得到薛氏那样一个女人,连自幼养育他的清河王,都可以狠心诬陷,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在您的心中,你的兄弟竟不如他可靠吗?’高洋盯着高纬好一会儿,冰冷的说道;‘高归彦虽然是个小人,但是为君之人除了那些良臣,也需要这种小人,这种小人有时比忠臣更好用,不是吗?’虽是疑问,确是肯定句,冷笑一声;‘而且你觉得你的六伯与你的父王对皇位不渴望吗,用一个无野心的奸臣比有野心的兄弟要来的好。’
高纬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洋;‘可是他们与您至少有血缘关系啊,您与他们如此骨肉相残,神武帝也难以瞑目的,你就没一丝亲情吗?’听到这话,高洋突然怒瞪高纬,说道;‘朕要是没有亲情,高浚高涣早死了,而不是在北郊的地牢里圈着,朕要是没有亲情,早杀了你父王与你,除去后患,那还会如此培养你,啊!’高洋的双目开始变得猩红,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懂得我的痛苦吗,从小到大,因为我的容貌,父皇不喜欢我,母后更不喜欢我,就算我表现得再好,父皇母后也熟视无睹,父皇只喜欢高澄他们几个,我这个嫡次子从来不在父皇的心中,家族里的人也瞧不起我,最后连他也是这样,他也不喜欢,只会欺负我,为什么?’高洋吼道。‘啪’玉笔被拍断,高纬也被吓傻了。
‘陛下,有何事?’侍卫应声赶来。‘滚’高洋怒吼道。‘是,是’侍卫逃也似的走了。过了半柱香,高纬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伯父,对不起,仁纲错了。’高洋抬手放在高纬头上,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是朕一直把这些埋在心中,你的话只不过是导火线,朕却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在身上,倒是吓着你了。’高纬摇摇头,说道;‘皇伯父,没关系的,你把这些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