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按照传统,各路人马都派使臣前来大清。洋人的历法和大清的不同,福临早就根据汤若望推算出来的阳历,在一月一日的时候派遣使臣去了奥斯曼、西班牙、荷兰等地,并带上了商队和礼物。礼尚往来,他们也派了使臣,紧赶慢赶的,在新年的时候到了京城。
过年的时候,就算是打仗也要停一停的。这段时间吴三桂被骂得心头火起,派了人装了满满几十车东西,大张旗鼓的送到北京,用实际行动表明皇帝和他是一拨的,他特地来进贡。
福临很想隔空去揍吴三桂一顿,但他还是得咬着牙关露出标准的笑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接收了这些礼物。
就连汉臣们都有一种哭太庙的冲动了——皇帝你要不要这么不争气啊?就是一点点钱而已,都能让你从正义的一方立刻变成了侵略者,你是皇帝好不好?大国风范在哪里?你怎么表现得跟个土财主一样?
民众的反战情绪高涨,大街小巷都有骂,有唱词,有说书,甚至还有童谣,现在讽刺的对象又多了一个:皇帝。
福临不是不知道民间在说他和吴三桂同流合污之类,只是他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多尔衮病重。
布木布泰早就不管什么流言蜚语了,日日到前朝多尔衮的宫室,亲手伺候汤药,从不假手与人。而几个孩子每天放学之后都要过来腻上好长一阵,尤其是景额和珊瑚,更是不愿意离开。至于福临,眼里哪里还有其他的事情,一切都以多尔衮为主,一时间南书房的工作量大了许多。
压力最大的便是宋院首了,在几方人马压迫下,睡着了都会梦见自己全家被抄斩,白发迅速增加。不单单是他,整个太医院都处于低气压的笼罩中,太医们每天上班都有一种和家人生死相别的味道。
就在这时,左都御史郝惟讷不知死活的上书了。
他提出,皇帝是一国的表率,不能意气行事,更加要注重个人形象。吴三桂是个恶人,先是明朝将领,后来准备投靠李自成,投靠失败后,才投降的清朝,本就是个“三姓家奴”,却还洋洋自得。大清封他做平西王,就是抬举他了,他居然还不死心,贪心不足的去攻打缅甸,为的就是那么一点虚名和钱财。现在他光明正大的送战利品给皇帝,其心可诛,皇帝你是个明白人,就应该指出他的阴谋并且挫败之,不能够被这点小恩休迷了眼,与他同流合污。要知道,缅甸是前明的从属国,理所当然也会成为大清的从属国,为从属国排忧解难是大清应该做的,怎么可以为了钱就不管不顾大国的责任了呢?
他同时还提出,多尔衮是摄政王,但早就退休了。皇帝和摄政王感情好我们承认,但也不能让他住到宫里,还一住就是那么久。现在多尔衮病了,皇帝派太医照顾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自己亲力亲为日夜守护的。您是一国之君,您的事情很多,更何况快过年了,您现在还每天守着一个病人,成何体统!而且我们得知,您已经很久没有去后宫睡您的大小老婆了,子嗣怎么办?皇帝你要为子孙负责,为大清负责啊!
福临差点当场拍桌子,咬牙道:“朕做什么,需要你的提醒吗?”
赫御史丝毫不惧怕,回道:“皇上乃是国君,一举一动都要为天下人之表率,皇上近日种种举动有所失当,臣为御史,理应为皇上分忧!”
福临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依照爱卿所见,朕当如何?”
赫御史受到了鼓舞,大声道:“皇上应昭告天下,表明朝廷对吴三桂的行为深恶痛绝,并派天使前往云南宣旨,将吴三桂的恶行诉诸天下。之后,朝廷大军直下云南,吴三桂乌合之众,定然会一败涂地……”
他还在慷慨激昂着,就听砰的一声,福临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喝道:“尔等可知朕为何允平西王出征缅甸?缅甸一向以前明属国自居,平西王这次献了一本缅甸民间用的历法,他们依然在用前明的年号,视我大清如无物。而平西王大军压境之时,缅甸王莽白前倨后恭,表示要做大清从属国,却依然沿用前明历法,尔等却为之屡屡说好话。难道在尔等眼中,从属国对前明念念不忘,朕还要给予赏赐,为之出兵吗?尔等将大清置于何地!”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顿时没有人敢出声。福临继续道:“摄政王为我大清鞠躬尽瘁,若是没有他,便没有大清如今的江山。你们倒好,是想让朕视功臣为无物,让天下人耻笑吗?”
皇上其实你的重点在这里吧?廖侠和明珠等会揣摩圣心的不由得在心里吐槽,然后用瞻仰烈士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赫御史,然后准备好抓紧时机上前劝皇帝留他一命,毕竟杀御史什么的是只有昏君才做的事情。
赫御史逃过一劫,官位自然是丢了的。皇帝勃然大怒,将他竖立为“心怀前明,陷皇上于不义”的典型,本打算灭了他三族的,在廖侠等人的苦苦相劝下,皇帝才勉为其难的改判为抄家流放。
同时,礼部忙了起来。范承谟负责向天下人宣告,添油加醋的表明缅甸是如何如何的不尊敬大清,对前明是如何的怀念,又说缅甸在云南边境挑起多个争端,平西王的征讨,根本就是合情合理合法,是为了捍卫大清的疆土,是为了捍卫国家的尊严!
苦逼的范承谟硬着头皮将一个不正义的侵略战争美化成了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违法行为的严正谴责,又编写了一篇篇的故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