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感觉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她该庆幸自己今天穿着无袖的小衬衣,桑正信的手指和她的胳膊上那一小片皮肤的碰触无疑是最直接的联系。
很遗憾,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当这个人的好侄女。
只需要一个眨眼,闭起,睁开——
桑宁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也许不该意外,但又切切实实的愣住,因为她眼前看到的,是桑园。
四面高高的墙壁,一重又一重的院落,院中婆娑的古树。
这是她熟悉的,千年前的桑园。
桑正信果然是转生过来的,桑宁开始四处寻找,他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还是杀了她吧……”
她听到有人在谈话,看到一间屋子里几个人,有中年也有老年,正气氛凝重的商量着什么。桑宁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女娃自然是要杀,可是男娃该怎么处理?”
“还从来都没有和阴女一起出生的男娃,这样的双生该不会是什么不祥的兆头吧?”
“好歹是桑家的骨肉,总不能一起杀了。怎么说也是个男娃,又不会成为阴女,就留着吧。”
桑宁看进去,让屋里几个人发愁的,就是放在床上的两个婴儿。
看来桑正信告诉她的都是真的——但这样的记忆桑正信其实并不该记得,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婴儿,怎么可能记得当时的情形。或许那没有保留在他记忆里的画面已经留在他了的内心,但未免太清晰。
桑宁还从未看过有人的内心可以这么清晰细致,大多数人的内心都不过是一些抽象的片段,而不会像桑正信这样如同录音带一般。
她看到有人将两个婴儿中的女娃抱了出去,奇怪的是画面似乎就一直跟随着那女娃——好像这里的主角不是桑正信,而是那个阴女一般。
桑宁也只能跟上去看个究竟,看到两个中年人抱着女婴来到后院,解开襁褓,将她小小的身体按进了水缸……
桑宁仿佛都能够感觉得到水被溺进肺里的痛苦,她不是第一个被桑家杀掉的阴女,这样的情景早已经不知在桑家上演了多少次。
她们都不过是其中的一员而已……
水里小小的身体渐渐不再动弹,就这样连一个哭声都没有发出,就再无生息。
然而桑宁看到她的身体上浮起了一团光,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看到这团光,那团光在被捞出来的小小的尸体上方漂浮了一下,就不再眷恋这刚刚来到世间几日的身体,向之前的房间飘去。
桑宁追着那团光,似乎已经知道它要去哪里,见它飘进屋里,依然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就这么落向男婴,轻轻覆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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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
桑正信的声音让她突然惊醒,她下意识“嗄?”了一声,心一瞬间提起来,桑正信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指出来,“你在发呆。”
——没被发现吗?
桑宁随口找了理由,“这铜镜让我有点走神儿……”
“这镜子看太久的确不好,早点出去吧。”
桑宁胡乱点一下头,心思都还在刚刚看到的那些事情上。
曾经那些千头万绪至少有被证明两点:一是桑正信没有骗她,他的确有个双生的阴女姐姐;二是如她所想,他的确是转生来的。有这两点,桑宁觉得她的推测没有错,桑正信前生是妖天师,但现在还不是。他还需要一个累积或者修炼或者魔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是什么,要怎么才能做到,以史上那极其稀少的妖天师数量来看,恐怕是没人知道。
这一趟虽然不是毫无收获,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有实际帮助的信息。桑宁还得找其他的机会再试一次……
桑正信已经先一步走出展厅,看起来像是有意给桑宁和古珧留出空间,又让人有些忐忑他其实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不过不说而已。
桑宁心不在焉的跟古珧并肩走着,突然听到他比平时略低的声音说:“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桑正信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啊,可是……”
“他现在似乎比较纵容你,但你并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后一句桑宁倒是明白,在桑正信面前搞这些小动作的确就像是在老虎身上拔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跳起来一口咬死。
但是前一句……桑正信,在,纵容她?在古珧看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桑宁抬起头,“可是,你在那里。你当时是想要保护我的吧?”
古珧无奈一笑,一旦被她看穿,他还有什么办法说不是?
他没有隐瞒没有掩饰,微微笑着,说着那句理所当然的:“我会保护你。”
手指轻轻在她发间穿过——“因你而生,为你而死,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本该温情肉麻的话却听得桑宁一阵发冷,因为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再真实不过,真实到几乎有些可悲。
这对桑宁来说太沉重了,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连安慰都做不到。
她怕有一天古珧真的会因为这句话而死。
古珧轻轻笑笑,手指从发间移到脸颊,指腹抚了抚她的脸,“别这副表情,你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在这一刻他的若无其事却真的像是要把她的心暖化了,她突然上前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免得让自己会在他面前掉眼泪。
这样突然的举动让古珧愣了愣,迟疑半晌才缓缓抬手抚着她的头。
这一刻桑宁心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