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浓厚的水汽一股脑的透过北向,钻进室内吹拂到人的脸上去。室内的席子上修明没有和以前一样跪坐着,而是背靠着墙蜷缩着腿坐着,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北向。因为是初夏,北向上也没有蒙上绢,因此透过北向的窗棂她可以看到外面的一颗树的树枝上几只小鸟正在叽叽喳喳来回蹦跶,好不欢快活泼。
她靠在那里看着那几只鸟有些入神了,夷光拉开拉门进来,看到的便是修明呆呆的望着窗外。夷光坐到她的身边,将手中捧着的衣物轻轻放在她的手边,问道,“怎了?看甚么看得那么着迷?”
说着,她也顺着修明的视线也望向北向那边,那里正有几只鸟正在叽叽喳喳的热闹。
夷光垂下眼来回看修明,修明眼睛看着那几只鸟开口道,“夷光,你说这几只鸟是这样在山野间欢闹但是日不过一餐,还是被养在笼子里日日饱餐来的好?”
夷光笑笑,她看着修明那张略带惆怅的明丽面孔,轻声反问,“修明你觉得呢?”
修明低下头膝盖也屈起来,头低下来几乎都要埋在膝盖里,“在山野间,但是吃不饱肚子。被养在笼子里虽然可以日日饱餐,但是想要自由自在,可不行了……”她一边说着杏眼里也露出为难来,咬着下唇很是烦恼。
夷光叹了一口气,平日里修明算是想的很开,如今吴宫就在眼前,也有些害怕了。夷光伸手揉肉修明巴掌大的鹅蛋脸,少女的肌肤水嫩得很,摸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舒适。她也很满愿意修明脸蛋的手感,又轻轻的捏了捏,弄得修明很不满的扭动了几下。
“不管是在山野还是在笼中,又怎么会是它们能够决定的。”夷光叹了口气,是入吴还是在越国,并不是她们能够决定的,“在山野有山野的好,在笼中也有笼中的饱腹不愁饿肚。即来自则安之。想多了也把自己给弄的不快活了。”
修明眨了眨眼,点点头,“也是。在山野还是在笼中又怎么是它们能决定了的呢?”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抬起眼看着夷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夷光你能忘了乐正吗?”这一句问的小心翼翼。
夷光脸上淡淡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她僵硬扯着嘴角,慢慢的转过头,这句话粗暴的撕扯开她内心一道隐秘的伤口,伤口血淋淋的被撕扯开任由血泊泊的流出。
胸口又闷闷的痛起来,夷光忍不住蹙眉伸手捂住心口。柳叶眉蹙起来,脸上也露出些许的痛苦神色。
修明见着夷光苍白着脸色,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席上痛苦的样子,立刻就慌了起来。她忘了夷光还有这个心口疼痛的毛病了!
“夷光,夷光你怎了?!”修明立刻爬过来扶住夷光的身子,见到她眉头蹙的越发厉害,也顾不得那些利益高声喊道“来人啊,快叫疾医!!”
喊声惊动了传舍内的越人武士,武士听到室内惊慌的喊声,一边叫人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跑去去请疾医。
当听到是西施心口疼的时候,武士又慌慌张张去找人去请上好的疾医来。武士们都看得出来范蠡对西施的看重,如今范蠡身在吴宫觐见吴王,他们可不敢让西施在他们的手里出了什么事情。
心口疼这毛病并不是天生的,夷光当年在越国山野间做野人的时候长长一日下来一顿都吃不到,饿了只能靠着野果和冷水充饥,再加上她是家里三个孩子里最大的那个。浣纱采麻等活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吃不饱又要日日劳作,久而久之身体就出了毛病,心口疼连请村里的巫女帮忙占卜都没有那个资格。
拖久了也成顽疾了。
疾医火烧火燎的被武士们请来,等到一看竟然是给一个越国美人看病,顿时一张脸都要黑掉一半,还是几名越女看着用吴语温言软语的求情,疾医才勉为其难的给西施诊治。
医者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对着这些越国美人还是可以威风一下的。
那几名越女听说夷光旧疾发作赶紧都赶来了,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到了吴国自然要互相照顾。
疾医看闻问切之后,从随身带来的那个木箱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打开来里头都是布针用的石针。
此时传舍外面一阵车马响动,正好是范蠡从吴宫回来。他此次向吴王夫差进献宝物和美人,明日就将人和物一起都交出去了。
马车刚在传舍门口停下,里头武士一手拿着长戟就从里头窜了出来。范蠡见此景有些不悦,在吴国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但是武士眼下也真的顾不上管什么谨慎不谨慎,径自对范蠡说道,“范大夫,不好啦。”
范蠡一面让人在马车下摆放供他踩踏下车的塌石,一面漫不经心问,“怎么不好了?”
武士着急的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珠,他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说道“西施旧疾又犯了!”
范蠡提裳下车的动作立刻一顿,他皱眉抬头反问道“甚么?”
**
传舍中的胥吏这几日来也和那位出身楚国的越国大夫交谈过几次,他很欣赏范蠡的学识,聊过几次也很尽心。听见越国大夫回来,专门出来想要和范蠡再好好的畅谈一次。没想到刚刚走到堂上就见到范蠡一路飞驰而来,连忙蹬掉脚上的舄上阶。还没等他开口,范蠡已经冲他行礼。
“眼下有急事,还请吾子见谅。”说罢,竟然是一路飞驰而去,胥吏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只看见范蠡急急离去的背影。
哎——这到底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