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玉姿昏过去了,紫桥只得放下致义,把玉姿抱在怀里,不停地大喊:“妈妈,妈妈,你醒醒。”叶芳想到附近的地方找点儿水来,还没走出几步,只听紫桥说道:“叶芳,妈妈醒了。”叶芳折返回来,抱着玉姿,说道:“夏天天气炎热,我来照看伯母,你快去找些人来,安埋了阿娇姐姐和致义伯要紧。”紫桥站起来,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活着的人要紧,你要把妈妈看紧了,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又走了几步,叶芳说道:“紫桥,你回来。”紫桥又走了回来。叶芳说道:“你一路辛苦,这会儿又连失两个至亲,心里一定难受极了。还是坐下来缓缓气儿,若你又去寻死觅活,如何得了。”说罢,又大哭起来。紫桥抱着叶芳的头颅,跟着大哭起来。哭了一阵,见玉姿刚刚苏醒,忙又过来安慰玉姿,含泪说道:“妈妈,眨眼之间,阿娇没了,爸爸没了,先前琼瑶又没了,香雪、欣瑶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一家人只剩下我们母子俩了。我们好好活着,就是对死去的爸爸、阿娇、琼瑶最好的怀念。若是妈妈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家也没了,我也不想活了。”玉姿含泪道:“桥儿,叶芳说得对,还是尽快想办法把阿娇、致义埋了。妈妈不想死,妈妈舍不得她的桥儿。”趁母子俩谈话的空当,叶方暗自思忖:原以为致义伯伯、玉姿伯母疼阿娇,只不过是人前人后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不是亲生骨肉。没想到他们爱阿娇疼阿娇如此之深、如此之诚。阿娇死了,伯伯的心就死了。致义伯伯啊,您真是至诚至义之人。
休息了一会儿,紫桥强打精神,回到上午做饭的那个院子,选了一把锄头,又寻找到两床棉被,四个床单。等回到叶芳、玉姿的身边,已是天色昏暗,雾霭茫茫了。紫桥把棉被、床单放在地上,又把致义的身体移到阿娇旁边,自己坐下来,一手抱着阿娇,一手抱着致义,自语道:“都是孩儿不孝、丈夫不肖,才致使你们遭此厄难。你们死了,没有像样的棺木,没有像样的衣服。古时候,最穷的人死了,还卷席筒呢。如今,我是连一床破席也没有了,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样做,我心何安?”说罢又恸哭起来。叶芳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变,不要弄坏了身子。玉姿阿姨还需要你照顾呢。”紫桥说道:“叶芳,我的好妹妹,今夜我们只好露宿在荒山野岭了。你就好好地陪陪妈妈,耐心开导开导她。我多陪阿娇一会儿,多陪爸爸一会儿,明天,我们就与他们天各一方了。”
三个人都回忆从前的美好记忆,都回想今日的惨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紫桥选择了一个比较容易掩埋的地方,用锄头挖出了两个坟墓,在叶芳的协助下,用床单把二人裹了,然后又用棉被包扎好。正准备掩埋,玉姿哭着朝这边爬来,说要看阿娇、致义最后一眼。紫桥把玉姿背过来,让她坐到地上,又把床单被褥打开。玉姿亲吻了阿娇、致义的脸颊,然后含泪轻声说道:“娇儿,致义,我不陪你们了,望你们父女一路走好。”然后在叶芳的帮助下,坐到一边儿,眼睁睁地看着紫桥拿起锄头,铲起土石朝二人身上撒去。坟墓太简单了,就是两个小土堆。紫桥又搬来两块较大的石头,分别放在阿娇、致义的坟前,用那钢刀分别刻上简单的字迹:“江(鲁)阿娇之墓”“江致义之墓”。临别时,紫桥、叶芳二人在坟前双脚跪地,紫桥说道:“爸爸,阿娇,你们父女情深,坟头对坟头,相互有个照应。阿娇啊,爸爸上了年纪,你要多关心他,就像小时候他与妈妈关心我们那样。等一有机会,我们就会来看你们的。”玉姿扶在阿娇的坟头上,自语道:“娇儿,你走得太突然了,太匆忙了,可能是这些年来,照顾妈妈太累了,该歇歇了。”叶芳说道:“阿娇姐姐,致义伯伯,都是因为救我、救我们,你们才行进在黄泉路上。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法报答,只得铭记在心了。”
这一切,都是在昨天看到的那个房屋的下方发生的、进行的。紫桥、叶芳想到房屋里一定很恐怖,不敢上去看。当玉姿、叶芳在致义、阿娇的坟前痛哭流涕的时候,紫桥突然想起昨日在阿娇死之前,还有人被杀。都是同胞兄弟,不能让其尸骨暴晒于烈日骄阳之下,任凭风吹雨打。又不想让玉姿、叶芳再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紫桥带着锄头,壮着胆子悄悄地溜到了房屋中去了。房屋中空荡荡的,泥土地板,潮湿不堪。屋顶上瓦片脱落,以前的雨水滴到了墙上,印迹清晰可见。再到院子里看看,条石杂乱无章地随意摆放,可能是主人想修葺房屋,还没有来得及。昨日那些壮汉掀倒的锅碗瓢盆横七竖八地掉到地上,有的已经粉碎了,有的有了裂痕,也有的完好无损。那些壮汉吃剩的饭菜,满地都是,那油水溅到了石头上,已经凝固了。两三指宽的肉块,油腻腻的,幸好时间不长,天气阴凉,还未发出难闻的臭味。一群苍蝇飞过来,在肉块上四处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