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济尔哈朗也不傻,当天下午得到消息后,他气得直接就摔了两个品茶的建盏:
“这是冲着本王来的,又知道跟本王龇牙了!莫非是觉得绿营新军已经练成,又要寻机私开边衅立威?”
济尔哈朗在清廷中的地位,历史上一直不如多尔衮,主要是多尔衮建立了带兵入关的定策之功,夺了北京,入主中原。
满人最重军功,无论黄台吉死时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原本的地位如何,单看后续多尔衮的功业,那些一开始不服他的诸王贝勒,也都慢慢服了。
历史上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也就是顺治四年春夏之际,济尔哈朗原本应该因王府逾制的理由,被多尔衮处分,趁机罢免了其辅政职务。
而实际上就是因为多尔衮权势渐渐熏天,军功彪炳,随便找的借口罢了——历史上当时多尔衮自己都用上了皇帝仪仗了,要说逾制,济尔哈朗在他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如今多尔衮被济尔哈朗牵制、收敛了两年半,无非还是之前的战败,让他不得不暂时分权以安抚人心。
但不管怎么说,多尔衮执政的时候,好歹让大清得到并保住了北方中原,偶有战败只要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满人亲贵还是会重新支持多尔衮的。
……
济尔哈朗意识到多尔衮的重新强势后,倒也没敢造次,当下只是找了个机会,跟多尔衮“友好协商”。
次日朝议结束时,济尔哈朗就拦住了多尔衮,要私下说道说道:
“摄政王近日可好?听说摄政王最近治军好杀人,莫非是肝火太旺?既荷国之重,还是要好生调养才是。”
多尔衮被叫住,表面上也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云澹风轻:“王兄莫非是说前几日整治旗务的事儿?那是我们正白旗的内务,本王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难道不妥么?”
济尔哈朗微微一噎,法令纹也稍稍抽搐了一下。多尔衮这样跟他公事公办地说,他还真抓不住什么问题。
因为旗主处置旗务确实跟外人无关,这两年多尔衮允许他渗透两白旗,说到底只是一种潜规则交换。济尔哈朗用允许多尔衮搜刮更多钱粮向组建绿营上倾斜,换取的上述条件。
现在多尔衮要讲台面上的道理,他也是没法直接阻止的,最多只能是把此前的私底下交易条件作废,从此不再在钱粮上倾斜支持绿营进一步扩军、增强武器军备。
所以,济尔哈朗也就只是不卑不亢地说:
“两白旗的日常整顿,自然是旗内私务。不过两白旗部分军官懈怠至此,说到底也是这两年朝廷开支不足,无法时时维持兵马整训备战所需钱粮。
那些钱粮,可都是拿去扩建绿营了。我满八旗没有战事捞功劳,日常那点军饷又怎够维持士气?只要朝廷进一步倾斜,允许多圈地,多给铁杆庄稼,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济尔哈朗这几句话纯属扯澹,压根儿逻辑上就说不通任何因果关系,但他就是要把两件事情强行牵扯到一起,说白了就是拿此前的利益交换默契提醒多尔衮:
你要是在上一件事情上跟我公事公办,那我也只能在这一件事上跟你公事公办了。
然而,预想中多尔衮跟他重新妥协分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多尔衮肯走到这一步,显然是积蓄实力已经积蓄得够了,觉得可以突破临界点了。
只听他并无波澜地说:“我满八旗儿郎,确实这几年过得有些憋屈,军饷是不缺的,只是缺了劫掠、赏赐,才过得比往年颓废些。
不过北方百姓已经苦不堪言,指望扩大圈地、铁杆庄稼来提振人心,那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他们既然要过好日子,就该从南蛮子头上去取!”
济尔哈朗童孔略微缩放:“摄政王真想重开边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如今这节骨眼突然重新开战,时机未见得比去年或明年更有利于我大清!
本王自也不是反对开战。事到如今,南明与我大清势成水火,势必不能长久共存。可眼前毕竟停战稳住了,何时重开,自然要挑一个对我大清最有利的时机!本王没看出来今年对我大清有什么特别有利的地方!
听说这两年,从南边陆续传来几种米麦之属,如玉米、土豆,为古时所无,产量远高于稻麦。去年只有淮北数处私下尝试军屯,果然解决了一部分军粮。今年扩大了推广,还往山东、河北蔓延。
据说南明推广这些东西,最久的已经七八年了,一开始是在随黄、后来扩大到整个湖广,据说四五年前逐步推广到整个南方。
南蛮子得其利已经七八年,我大清得其利却还不满两年,今年才第二年,推广面积不够大,收成也还没下来。如此,南北国力受益于玉米土豆之多寡程度,明显是南方远胜于北方!我大清若是再多休养生息数年,让北方也渐渐自发能种玉米的都多种玉米。国力岂不是也能相对于南方扳回一些,到时候再开战,岂不是更加有利?”
济尔哈朗也不说别的,随口只针对粮食和人口的问题,跟多尔衮辩驳了一番。
他提到的玉米土豆这些,也确实是中间明清和平休战种田那几年,渐渐扩散开来的。这东西朱树人也没法管控,因为一旦一种粮食普及到普通老百姓人人都种,都能弄到种子,那么被私贩到淮北,渗透进入沦陷区,就是必然的。
一种数百万人都能接触的东西,还谈什么技术保密?无非是有个扩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