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郊飞云峰下,一片峡谷深处,古木苍翠间掩映着一座门户高大的院落,里面建筑错落,廊桥水岸,花木葱笼,可谓深山静隐,却不失大户人家的富足和尊贵。
亥时,月光皎洁地照耀着后院的枫林里。一座六角枫香亭里,一个老者临湖而立,背后的亭梁下挂着一盏灯笼,黑漆木桌上放着十个金灿灿的元宝。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后面掠空而来。
那老者似有察觉,却纹丝不动,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来了。”
来者一身黑装,蒙头藏面,背着一柄长剑,身材高大,向他拱下手,“剑无情见过穆太公。”
老者依然未曾转身,声音缓沉道,“阁下果然来去无声,行动不凡。”
“听说太公有一笔大买卖,在下颇有兴趣。”
老者未曾转身,指一拂衣袖似指着背后的金元宝说话,“这是一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另有一百两黄金。”
“好大的买卖。什么人的命这么值钱?”黑影拿起一个金元宝掂了掂,足足有十两重。
“一个淫贼,一个奸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人。若能杀之,二百两黄金不是小数,但老夫很愿意。”太公的声音苍沉中带几分愤怒。
“那个人是谁?”
“青州第一商欧阳全的儿子欧阳庆。”
是他?黑影心中一愣,前一阵才杀了欧阳庆一个姨娘的舅子,现在又有人出钱杀欧阳庆,看来这人真是恶名迢迢呢。
“欧阳庆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一帮身手极好的打手,这票生意,阁下干吗?”
“干!”
黑影将桌上的十个金元宝包好,在空中抛了抛,“在下先去了。”话音还未结束,他已无声无息地消失。
穆太公转过身,看着亭外的树木风景,一双眼睛虚紧得细线,嘴唇咬得差点出血,心中恨恨地骂,“欧阳庆,我要你死!”
良久,他才睁开一双明亮的眼睛,夜风吹着他下巴上的黑胡须飞舞几下,取下随风轻摇的灯笼,往花园中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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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青河县北街王家面铺,传来清脆的吆喝声,“美味面,铁爪面……”
云外楼一个伙计端着个竹箕,里面放有一只碗,急匆匆地赶来。有几个早客已经坐在铺前的小桌边香香地吃面,小娥看了那伙计一眼,穿着深蓝色的棉布衣,腰带上有绣云外楼的字样,冲他笑道,“什么风把云外楼的伙计给吹了来?”
那伙计打个躬,笑道:“万厨子昨天在谢知县家品过面儿姑娘煮的铁爪面后,今晨又想念上了,所以小的来帮他买点面和佐料回去。”
小娥慎了慎,略有迟疑,万厨子会不会没安好心,以后也想在云外楼门口摆面摊呢。
“给我称两斤铁爪面,再打十文钱的佐料。”伙计把二十二文铜子一个个地数进右面的木箱里。
面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小娥呆着,轻咳一声,催她:“快给人家称面!”
小娥埋头称两斤面,打十文钱的佐料给他。
“谢了。”云外楼的伙计嘴比寻常人甜,临走前不忘道声谢。
“慢走。”小娥械地应了一声,见他走远,走到面儿身边紧张地问,“你昨天说万厨子一直向你打听佐料的配方,今晨来买面和佐料,该不是想破解我们的佐料秘方吧?”
面儿扬扬眉,昨天在谢知县家的厨房,她给万厨子煮了碗面吃,他一直问王家佐料的事,面儿大大方方地把佐料名背了一大串,从黄豆、盐、花椒到葱蒜、芜荽,就是没说他最想知道佐料中给人馥郁感的是什么东西。
“不妨事。随他研究去。”面儿笑一笑,万厨子把王家佐料买回去,也破解不出来那东西的,那是极乐洞天里的,原来她以极乐洞天只是万木林的集会,没想到不少香料,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她就是说了,万厨子也找不到它。
“要是云外楼以后出个什么面的话,我们的生意会受损呀。”小娥紧张地道。
面儿摇摇头,这么大个县城,这么多人家,她这点产量本来就极不够。再则,她自信万厨子破解不了她的佐料方子,其中有几种佐料还是在极乐洞天的厨房里才炮制出来的,寻常的煎煮法根本就制不出那香味。
“面儿,麻烦你给我弟弟煮一碗杂酱面。”
罗一山有好几早晨没来吃面了,今晨罗一成抱着只大碗有点阴郁来到面铺。
面儿一边煮面,一边看一眼罗一成,顺口问一句,“罗一山生病了吗?”
罗一成一惊,正往左面木箱里落铜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你怎么知道?你那天叫他跑了半天圈圈,他出汗过多,贪了凉风,着风寒了,回去那晚一直发高烧,烧到第三天早晨才退了烧。在家吃了几天药,昨下午精神略好点,张口就叫要吃铁爪面,我们不敢给他乱吃,昨天傍晚问过大夫,大夫说吃点酸辣的不防事,我这才敢来给他买碗面回去。”
小娥笑起来,“他也是的,怎么跑几圈就跑出病了?”
罗一成白她一眼,嘟着嘴看着面儿,忍着心中的不满,“面儿,往后别这样哄我弟弟了,你不是不知他脑子不清楚。”
面儿后悔死了,一只手拦着罗一成拿铜子的手,“这碗面算我请一山吃的。”
“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一个人支撑个铺子不容易,只是往后真别那样诓我弟弟了。”罗一成说出心中的话,心里舒服多了。一只手有力地挡着面儿的手,另只手把四文钱哗地一下放进木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