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提到信期的事是因为当年大夫对她的诊断,她知道顾曦钧的治疗无法让黄老爹释怀当年的震恸。
黄老爹老脸微红,眼中却有喜色,自从金穗幼时被大夫诊出体寒、受孕难,他心里一直揣着这事,不敢跟金穗说实话。后来顾曦钧说金穗痊愈,没有后遗症,他表面上相信,心中还是有疑虑的。
如今金穗信期至,这对黄老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他脑中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晕晕乎乎的,反倒把金穗与姚长雍之间的尴尬排在第二位了。他殚精竭虑地为金穗招赘婿,除了楚王府的逼迫,金穗的自主意见,以及担心金穗会受人欺负,也是怕金穗将来没有子嗣。媳妇没有子嗣,放在哪个婆家都会不满的。金穗的腰杆会一辈子挺不直。
当初费尽周折从兖州来到梁州,为的不就是金穗的健康么?
金穗刚刚才到说亲的年纪,嫁人都没影儿,别说想到生孩子那么远了,她只当黄老爹呆怔是因为姚长雍,而不是因为她本身。
她轻轻叫了一声“爷爷”,黄老爹轻咳一声回神,他明白金穗的担忧和心思,没有责怪她,反而说出放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话,道:“穗娘儿啊,前年咱们去楚王府贺喜,姚老太太曾找过我,说要把你许给楚王府的公子做贵妾,当时我一口回绝,姚老太太代为婉拒。这个事儿,我讲得很清楚,我们家的姑娘无论咋样。便是不出嫁,招个差些的上门赘婿,都不会给人做妾的。姚老太太明白我的心思,断然不会生出这种念头的。”
这说明,姚老太太不是想聘她为妾了。
黄老爹因为为金穗挑选孙女婿的事屡屡受挫,故而,现在更为尊重金穗的意见。有什么话说什么话。
金穗面上没什么波澜,更没有吃惊:“爷爷,这件事我非常感激姚老太太呢。”
黄老爹奇道:“难道你已经晓得了?”
金穗不自在地咳了声,未出嫁的姑娘筹谋亲事,还是筹谋推掉亲事。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她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道:“爷爷,莫忘了月婵和晓烟她们从前是楚王府的丫鬟,月婵跟楚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有些姐妹情谊,那大丫鬟做了几年通房丫鬟。没份位没子嗣,就把这事悄悄告知月婵。我就利用那个通房丫鬟让楚六公子瞧清楚妾室的地位,后来他便不敢念叨。”
“你可真狠心啊!”黄老爹失笑。半天憋出这句话。如此看来,楚六公子是真心喜欢金穗的。
金穗却明白黄老爹眼中的“真心喜欢”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叹口气,起身转到黄老爹身后。为黄老爹捏了捏肩膀,反正她是黄老爹亲孙女,就算她是个心肠歹毒的坏孩子,黄老爹也得认了。她赖皮地这么想着,唇角翘起,细细地说了番自己对捞出紫菱的布置:“……爷爷,你孙女可不是任人算计、不懂得还手的傻瓜。”
黄老爹拍拍她的手。欣慰道:“你这计策有些风险,好在楚王妃那忙,约摸是懒得与个不放在眼里的小丫鬟计较,你方才侥幸弄出那小丫鬟。那这回,你打算咋还手呢?”
说着,黄老爹揶揄地朝后瞥了她一眼。
金穗嘟起嘴:“爷爷,我不是捡来的吧?哪儿有这样打趣自家孙女的。”
黄老爹呵呵直笑,继而止不住心酸与忧心,叹气道:“唉,姚公子是良配,平时对我礼遇有加,从来是当做长辈相待的。可是,穗娘儿,你们差得远,即便是姚老太太有求娶的心思,恐怕姚府内的其他人会有异心。”
说实话,有楚王府求娶二房的威胁压着,金穗除了招赘,便是嫁入与之相当的人家,最好是身份能盖过楚回涂的,姚长雍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不仅楚小六不敢与之呛声,而且姚长雍知根知底,与金穗又有同游之谊,再者,上面有席氏的恩情压着,姚府不会错待金穗。
但是,黄老爹还有别的顾虑,姚府家大业大,姚家尚在世的儿子姚三老爷姚季白便是三妻四妾,与姚长雍同辈的孙辈里,二房庶出的姚长源更是fēng_liú名声在外。先不说姚府里的阻力,单是金穗将来会面对的糟心事就让他不忍心,他对金穗的能力和手段毫不怀疑,可终究舍不得孙女把一辈子的勾心斗角花在一群没意义的女人身上,他情愿金穗把这番心思花在产业上,对金穗来说来得更有成就感些。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些。
“穗娘儿,说了半天,你到底喜不喜欢姚府的小子啊?”黄老爹一句话打破凝滞在室内的沉默。
竟改了对姚长雍的称呼,显见黄老爹心里是满意且亲近姚长雍的。
金穗从沉思中抬起头,脸上难得的通红,手下力道重了些,嗔道:“爷爷,这话你也问得出口!我才不到十三岁呢。”
黄老爹捋捋续了几年的胡子,灿然笑道:“你啊,心智早熟,我晓得你瞧不上那些奶气的黄毛小子,瞧来瞧去,倒是姚府的四公子同样是个早熟的娃儿,又与咱们家有缘。”
金穗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尖,她心底确实是这么想的,却不妨黄老爹说了出来,早前还当找丈夫当做养儿子的,是搭伙过日子的心态,从来没奢望过姚长雍这等世家子弟能看中自己,因此从未考虑过姚长雍。
她扭捏了下,悻悻道:“爷爷,我瞧着姚公子除了那日的尴尬事儿,素日待我与旁的人没有不同,出门在外,也是将我当做男孩子来看的。我们别瞎想了。”
黄老爹认真思索了下,旋即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