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从门缝里望了两眼,黄老爹拍门喊人,方四娘过来开门,诧异地道:“黄老汉,今儿的可是稀客。哎哟,金穗也来啦!快进来到炕上坐着,莫冻着了!”
金穗腼腆地笑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四伯娘”,方四娘笑着应了一声,唤着家里人出来迎客,眼中却有淡淡的疑惑。
秦五奶奶把最后一筐藕倒在沙子里埋起来,洗把手,又脱下染了冰渣泥巴浆的围裙,进了秦四郎夫妻的屋里,先在金穗身上扫了一圈,微蹙的眉尖松了松,笑道:“昨儿的夜里你说金穗没大碍,我还担心你报喜不报忧,想着今儿的忙完了家里活计,我再去瞧瞧金穗,见了真人我才真信了你的话!”
说着,自己先把手在手腕上贴了贴,试完温度方亲昵地拉起金穗的手。
黄老爹坐在对面的炕上,与秦五奶奶隔着金穗和炕桌,闻言笑道:“让你费心啦!”又感激地对方四娘道:“还多亏了上回四郎家的送来的康寿符,我们穗娘儿才有这个好运气,没得大碍。”
方四娘又客套一番,和黄老爹寒暄起来。
秦五奶奶想到自家孙子躺在炕上到如今仍起不了身,而金穗还是掉进了河里的人却能出门做客了,她压压酸涩的泪意,定定地瞧了瞧金穗的面色,笑问:“黄老汉,你这孙女儿养得好。”
又对被她盯得不太自在的金穗笑道:“可见曹大夫果真是个好大夫!听说你们打算到城里请大夫?”
金穗抿了抿嘴,秀气地抓了四五颗秦五奶奶递过来的炒花生,只是捏在手心里,并未当着秦家人的面就吃了。秦五奶奶的眼角泛起笑纹。
黄老爹知她意思,便笑道:“正是呢,还是曹大夫给我们介绍的。我想着等穗娘儿再吃几服药,就预备着到城里请大夫再给瞧瞧。”黄老爹思及孙女儿要吃那么多药,心里疼她小小年纪遭这么大罪,望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爱。
秦五奶奶面色略缓了缓,眸光不再如刚才那么着急,一副拉家常的架势,细细问起黄家找的哪家大夫,都擅长哪方面的疾病,末了,秦五奶奶有些歉然地笑道:“瞧瞧你们家金穗多听话,又文静,又乖巧,哪像我们家小雨点调皮捣蛋,尽跟那些不成器的娃儿们耍!昨儿的他莽撞了,改天我揪他耳朵给你们家金穗陪个不是。”
黄老爹面上是避忌花大娘给翠眉说媒,才拐着弯来秦五奶奶家“道谢”,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再者,黄老爹送了这么大人情,秦五奶奶自然不能让黄老爹空手而归,便主动先为昨天的事儿道歉,也给他递个梯子过去。心中却是骤然长叹,难为黄老爹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了孩子的事儿坐在这跟她个妇道人家说里短道家长。思及此,秦五奶奶的心软了软,多了些疼金穗的心思。
失怙的孩子总能特别容易触动当娘的心,秦五奶奶也不例外,尤其金穗还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比那些没有父母教导缺少教养的歪脖树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