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天涯人,相识若比邻。
想起当初落雪山中这个差点被侮辱的女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无助,慕北陵不禁一阵心疼。这世上有种人,就好像从石缝中长出来的嫩草,无论经历多少摧残,总会顽强向上生长,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夜入深,头顶悬月满而盈,柔丝般的光芒照射在池中石亭,风起时青烛摇曳,闪动池面波光粼粼。亭中一男一女静而对坐,谁都没有再说话,仿佛是在倾听夹杂在夜风中吴侬夜话。
翌日,出征在即,最让慕北陵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小官员的任用,有道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是碰到好吃懒做,成天只会作威作福的官员,只会让百姓怨声载道,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民心也会分崩离析。
换了常服,系起发束,慕北陵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个学成归来的秀才,加上姑苏坤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折扇,扇面画的正是扶苏山水,颇有几分才学气质。
萧永峰曾答应替他人命官员,已经过去两日,也该去看看到底做的怎么样了。
出了将军府,慕北陵没有骑马,穿过东街,绕过永安街道,来到令尹府外。
这座衙门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门前两只石狮子威严耸立,右侧的石狮子旁立有漆红虎皮鼓,架上放有木槌。府门前立衙役,手持双花木棍,不苟言笑,头顶门楣闪“令尹府”三个大字金光闪闪,五处不在昭示着这个地方超然地位。
再来到令尹府时,慕北陵也不仅心生感慨,他也称得上和这个地方缘分颇深,从第一次来到这里查办那一届不得力的令尹,后来又是在这里和蔡勇结怨,将其下了大狱,后来也是在这里碰到那月下歌女,一吐心声。
此时府门外围了不少百姓,纷纷朝虎皮鼓旁边的一老一少指指点点,老人年逾古稀,满脸皱纹,身上穿着一件破烂补丁的衣服,佝偻着背,大手上布满老茧,看上去老实巴交,是个地地道道的庄家老汉。少女则年及弱冠,生的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也朴素清雅,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容颜。老人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女子嘤嘤而泣,老人则眼含泪水。
老人执起木槌,用尽全身力气敲在鼓上,沉闷的落锤声传至半里。
很快,有衙役出来问道:“何人击鼓?”
老人抱着女子噗通跪地,长呼:“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啊。”
衙役打量二人几眼,抬手一招,道:“进来说话。”说完率先进去,老人和女子相互搀扶,一步步走进府门。
那些围观百姓见二人进府,有的叹口气便独自散去,也有想看热闹的,就到府门边放下一枚铜币,然后快速走进去。
除非是大案要案,令尹府审案都会让百姓们观摩,只不过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必须留下迎门钱,表示对官府的尊敬。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已经延续好几百年,倒是无可否非。
慕北陵朝姑苏坤扬了扬下巴,姑苏坤点头应下,在门边的钱罐里投了两枚铜币,二人便跟着看热闹的百姓往里走,来到衙堂前。
那老人和女子跪在堂下,左右两侧站着十个手指红棍的衙役。
高堂上,一中年男人正襟危坐,穿着西夜朝统一的黑底鹤袍,面色中正,双手撑在令案上,眉目含威,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模样。
“堂下之人,报上姓氏。”
“禀,禀大人,草民姓肖,叫肖四,这是我的孙女明玉。”老人战战兢兢回道,显然是有些不适应这种环境。
令尹道:“肖四,本府问你,为何大清早击鼓鸣冤?你有何冤情?”
老人肖四叩首道:“回大人,草民要状告刘陆刘员外家的小儿子刘川,草民本是刘员外家的佃户,今年的圏粮一早就交到刘家,哪知刘川看上了明玉,就借口说要涨租子,限草民三日之内再交十担粮食,否则就欲明玉以身抵债,大人啊,今年的收成不如往年,草民好不容易才凑够今年的租子,他们突然涨租,草民哪里还有那么多粮食啊。”
声泪俱下,听者无不动容。
近年来扶苏城里的有钱人家多做些屯田收租之事,将家中良田交由佃户租种,以此收纳租金,这本无可厚非,一来可以让田地物尽其用,也能让那些无田可种的穷苦人家吃上饭。只是有些贪婪的人家租金极贵,动则十几二十担的粮租,要知道一亩良田能收到的粮食最多不过二十担,一个人一年也就能种两亩地,这还不包括种子等开销。
昨年和今年扶苏地界年成极差,运气好的一亩地也就能收回十担粮食。朝中曾有明文规定,佃户一亩田上缴的租子不能超过五担,只不过规定虽如此,执行的人却很少,更不用说扶苏这种边陲城池,朝廷监管更鞭长莫及。
“岂有此理,朝廷有明文,租子不能超过五担,刘家有何权利僭越朝归。肖四,本府问你,你所说的可是属实?”令尹黑脸说道。
肖四双手伏地,拜道:“草民不敢欺瞒老爷,请老爷替曹明做主啊。”
中年令尹执令吩咐道:“来人啊,去把刘家院外和他儿子刘川带来。”
衙役得令,快步下去。
足足半个时辰后,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才在衙役的押送下来到衙堂。那年龄稍长着穿着一身铜钱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的横肉都快掉到肩上,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如何看都是个饱思淫欲之人。
年轻一点的男子也不遑多让,肥头大耳,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看他那模样生怕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