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灰袍的皇甫方士走过来,坐到旁边,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慕北陵耸耸肩:“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我和蛮子就在村东头的草垛上,也是这样看着天空,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手里拿的是棒子面馍馍,说起来当时能吃上一口馍馍,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武蛮朝他看一眼,憨憨笑出声,仰面倒在地上。
皇甫方士笑道:“青莲出淤泥,蝴蝶飞于蛹,普天之下成大事者,谁没有一些过眼云烟的苦涩往事,就算生在帝王家,也要尝尽人生百态,经历千般折磨后,方可历练称王,否则江山只待他人享,便是为他人做的嫁衣罢了。”
慕北陵忽然想起武越和武天秀,两个天之娇子却为争名夺利自相残杀,也不知道那位睡在地下的先王若是看到,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指着两人鼻子大骂一通。
慕北陵开口问道:“先生,东州到底有多大?”
皇甫方士一怔,随即笑而轻叹:“很大,大的超出你我想想。”
慕北陵仰面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上传起的热气,抬起手,恰好挡住能看见月亮的视线:“有没有这么大?”
话刚出口,他便忍不住笑出声。前些日在将军府的时候,小丫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十三州很大很大。他便问了一句“到底有多大”,小丫头想了想,爬到他身上蒙住他的眼睛,来了一句“你看不见这么大”。
那个时候慕北陵还只把这话当成是小儿黄语,现在想想,不得不说颇有几分禅意。
皇甫方士摇头不言,起身抖去沾在衣服上杂草,独自朝军帐走去。
待其走远,武蛮的鼾声已经响起,慕北陵移开挡在视线前的手掌,朗月重现,喃喃自语道:“漠北,西夜,夏凉,南元,蜀凉,璧阳,庚汉,石商,隋川,东州真的好大,半壁的江山啊……”
夜深人静!
再行二日,大军进入壁赤地界,地势重新变缓,东西北三面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偶尔能扫到平原上簇立成团的绿林,南面有高山,一直朝更南边绵延而去。
行五十里,来到山脚下,再有约莫两百里就是壁赤城所在位置,山下有河,是由山中某处水源冲击流下形成,横亘在山脚和平原之间。
大军继续进发,慕北陵驻马河边,下马饮水时,忽见对岸一妇人正在河中盥洗衣裳,瞧得奇怪,此地荒野之地,何会有人烟。便纵马趟河。
河水不深,只没过马腹。
妇人此时也见有人走来,还是位戎铠加身的将军,眼中浅露惧色。
慕北陵开口问道:“这位夫人,可是此地住户?”
妇人警惕望着他,额首轻点。
慕北陵抬头扫向山上,果然在半山腰处见到几处房屋样的住所,暗道此处当真有人居住,又问:“请问这山叫什么名字?”
妇人一直盯了半晌,方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回道:“飞鹤山。”
慕北陵一愣,心道飞鹤山不是应该在蓟城外么?曾经还在飞鹤山下向人索过飞鹤山泉:“不对吧,我记得飞鹤山应该是在蓟城啊,这里是壁赤,怎么会有飞鹤山?”
那妇人见他没有恶意,也放下戒备,道:“就是那座飞鹤山,飞鹤山一直从壁赤连道蓟城,这座山大得很哩。”
慕北陵“哦”了一声,抬头再看这座巍峨高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拿捏不到。
妇人将衣服收进竹篓,瞧他几眼,背起竹篓匆匆离开。
慕北陵调转马头返回官道,脑子里还在寻摸那丝异样的源头。
左思不得其法,索性作罢。
驱马往队伍前头走时,路过任君,拉其问道:“你知道这座山叫飞鹤山么?”
任君被问的满脸疑惑,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问题,点点头,道:“知道啊,这座山呈东南走势,一直到蓟城外二十里。”
慕北陵剑眉陡蹙,道:“我问你,如果从蓟城唉赤壁,走山路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任君想了想,摇头道:“具体多长时间说不清楚,不过应该比走官道慢吧,山路陡峭,加上这个时候正是雨水时节,不会有人选择山路过来。”
刚说到这里,任君忽然想到什么,惊问道:“主上是说蓟城的人会选择山道驰援壁赤?”
慕北陵黑眸中闪动精芒,道:“说不好,这样,你立刻派人进山,只要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即刻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