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月光夹杂火把的火光将整个大营照的通亮,戎装素裹的执枪卫士十人一列,迈着整齐步伐在营地里来回巡逻。
慕北陵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明黄令书,而是翻来覆去在尺长的筒笺外寻摸着什么。
明黄书令只有一朝天子能发,书令上会标明国号以及天子谥号,比如武天秀登基时改国号为寅,武天秀谥号炀王,天子令书正面就会标注“寅炀”二字,禀随之一同进入王家祖庙,被后世供养。
很不巧的是慕北陵并没有在令书上见到国号和谥号,随便想想也合理,毕竟还没有正式加冠进冕,也没有去王家祖庙烧黄纸遥祭天地,想是武越骨子里还存有对西夜先王的敬畏,不敢太过放肆。
慕北陵一手捏住书令端头,一手展开来,只见令上只有寥寥几字,“烽火为讯,南元退,合兵成武,一击溃朝”。
慕北陵捏起下巴,再细看几遍,神秘兮兮的喃喃自言:“这武越挺厉害的嘛,还真拉拢到郑王,不知道他许了什么好处。先生还真说的对,郑王就他娘的敛财奴,丢个肉包子谁都能唤过来,属狗的。”
任君见他嘴唇嗡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慕北陵合起令书,不紧不慢问道:“先生呢?”
任君道:“刚才还看见在营门那边巡视。”任君转回头,刚想命左右去寻皇甫方士,却见火光映衬下黑白双发的中年人正往这边过来,抬手指了指道:“先生过来了。”
皇甫方士走近前,不等慕北陵发话便见到他手上握着的明黄令纸,中年人微微一怔,轻咦道:“武越发来的?”
慕北陵点点头,说了句“有意思吧”,笑着将令纸递过去。
皇甫方士简单瞄了几眼就将令纸递还给慕北陵,笑道:“武越动作挺快的嘛,我还以为怎么也得等个四五天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慕北陵将令纸随意插在内衣腰带上,似是感觉到阵阵凉意,环手裹了裹披风,冷笑道:“就差临门一脚,表面上再怎么表现,心里还是挺着急的,西鸾殿的那把椅子武天秀坐了快二十年,他武越想了二十年。”
皇甫方士嗤笑道:“就怕那把椅子扎屁股啊。”
慕北陵无可奈何瘪了瘪嘴。
皇甫方士突然想起什么,抬起羽扇敲了下脑门,歉意道:“差点把重要的事忘了。”边说边笑:“东北的那头爆熊来了,就在营外们,说等着见你。”
慕北陵猛的一愣,“谁?”
皇甫方士淡淡道:“栗飞和孔凤。”
慕北陵倍感错愕,“他们两个来干什么?总不会想大晚上过来招降吧。”
虽然不清楚栗飞此时过来所谓何事,慕北陵还是迅速回帐中穿好将铠,和皇甫方士一道往营门走去。
营门前,武蛮铁塔般的身子蹙立在夜色下,右手握着九尺九寸长的方天画戟,戟柄拄地。这柄堪称整个大营里最长最重的兵刃,和他的身型相比依然显得小巧玲珑。
三百黑铠黑甲的将士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皆手持兵刃,警觉注视前方。
慕北陵穿过人群,放眼看前,十丈外,身着九兽呑炎铠的栗飞端坐马背,双手勒住缰绳,正眼含笑意看向这边,栗飞身旁半丈,白马银枪孔凤扬着下巴,视线笔直不动的盯着营门前的铁塔男人,若有所思。除此之外无一兵一卒保驾,且二人皆没带兵器,看那神色不像是来打架的。
慕北陵压下手掌,示意众人放下兵器,迈步往前。
武蛮脚尖轻踢戟柄,方天画戟的戟叉在空中划出道亮色弧线,被他提在手里,紧随慕北陵三步之后。
皇甫方士,任君跟在最后。
凉意十足的空气上泛着轻微涟漪,涟漪始终不离慕北陵身周半丈。
生的白面皓齿的栗飞其实更像是个读书秀才,若非那一身夹杂血气的九兽呑炎铠,兴许没人会把他和北玄武这个称号联系在一起。西夜朝中有饱腹文墨的大臣称之为白面罗刹,不似中肯但恰到好处的评价,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估计能铺满半个大英山。
始终面带笑容的栗飞翻身下马,从马鞍侧面的布兜中掏出个酒囊,顺手丢给停在半丈外的慕北陵,笑道:“来的匆忙,也没啥可带的,这袋子秋露白是前两天从宫里拿的,尝尝。”栗飞说完伸出手再从布兜里掏出个一样的酒囊。
北疆之地一年四季都是胡冷风雪天,就算盛夏时节温度也不高,长年行走在北疆边线的将士都喜欢随身带一囊子烈酒,能暖身子,也能提神。
慕北陵晃了晃酒囊,听声音大概有一半。大拇指拗在盖子上,轻轻一弹,顿时有股馥郁香气从囊中溢出,确实是秋露白,和那天晚上在临水道台衙门喝的一个味。
栗飞扬了扬酒囊。
遥敬。
慕北陵耸耸肩,没有要喝的意思,转而颇有些纳闷道:“都说北玄武不喜饮酒,就算当中鹅毛大雪与敌厮杀三天三夜也不曾饮过一口酒,莫不是我的情报有误?”
面若冠玉的栗飞已经把囊口送到嘴边,听他这么一说,顺势又将酒囊放下,不慌不忙说道:“是不喝,不过看对谁。”
慕北陵眉角微挑。
栗飞摇头笑道:“放心,酒里没毒,我还不至于干出那种龌蹉勾当,这辈子活了四十多年,砍过人,也被人砍过,一碗清水就能就着两斤牛肉,上了沙场你给我一刀,我有本事就话就还回去一刀,要是技不如人被人斩落马下,吃一口雪泥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