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士当先咆哮道:“大胆狂徒,竟敢侮辱弘文馆,当真是胆大包天。”
王学士紧接着也是一句怒喝:“弘文馆乃学问之地,如何能有这般藐视学问的狂徒入内,馆主,请将此人乱棍打出。”
许叔牙也是气得雪白的胡须簌簌抖动,竹杖一抬直指6瑾,愤然言道:“好你个6瑾,当真以为我们弘文馆任由你侮辱么?本官一定要禀告圣人,治你大不敬之罪。”
6瑾不慌不忙地一笑:“怎么,难道在座学士,竟容不得在下一言?敢问诸位学士,昔日太宗皇帝设立弘文馆目的何在?”
众学士面面相觑,显然有些奇怪6瑾之问,却是谁也没有作声。
眼见没有人回答,6瑾缓步悠悠地言道:“贞观元年,太宗皇帝下令在弘文殿聚书二十万卷,设立弘文馆,即为国家藏书之所,亦为皇帝招纳文学之士之地,集聚了房玄龄、杜如晦、于志宁、6德明、孔颖达、虞世南等学士,掌校正图籍,教授生徒,荟萃人才,开拓文化之责,其中房玄龄受诏重撰晋书,杜如晦受命订定各种典章制度,6德明撰经典释文,孔颖达负责主编五经正义,诸多典籍展现于世,奠定了我大唐盛世的文治之风,其学士风范,实在令人景仰。”
说到这里,6瑾话音为之一顿,紧接着语气变得锋利如刀:“然今日6瑾得见弘文馆诸位学士,却毫无昔日学士虚心踏实,撰书立学之风,整日只知道虚应故事,闲谈风月,固步自封成为一群坐而论道的书蠱,竟以专研诗词歌赋为忙碌公务,沾沾自喜实乃令人匪夷所思!实在与太宗皇帝设立弘文馆的初衷背道而驰。”
一席话落点,不禁许叔牙听得是目瞪口呆,众学士也是相对默然了。
就实而论,太宗皇帝设立弘文馆的初衷,的确是为了编撰图籍,教授生徒,然这么多年过去,撰书之职渐渐落到了东宫以及翰林院等处,加之也没有多少的书籍须得编撰,弘文馆学士们自然也是空闲了下来,许多学士都是无所事事,整日里聚在一起作诗作赋为乐,甚至将之视为了正事,的确已经偏离了太宗皇帝设立弘文馆的初衷。
而6瑾正是抓住了此点,巧妙地反驳了许叔牙公务繁忙之说,也使得众学士无言以对,找不到合适之话来反驳。
虽则如此,许叔牙毕竟乃是口齿伶俐之辈,岂能容6瑾这样的棋待诏上门猖狂?心念略一闪烁就想到了说辞,亢声言道:“大胆小子,我弘文馆目前无书可撰,自然只能醉心于诗赋创作当中,难道创作诗赋不是弘扬文化么?”
6瑾摇头失笑,言道:“诗赋之道,闲暇娱乐可也,陶冶情志可也,然许馆主将其视为弘扬文化,那就以小失大了,以在下看来,所谓的弘扬文化,在著书立学,以其人其学其作改变世事,昔日战国百家争鸣,诸多学问大家陈出不穷,儒法道墨四家并列,正是奠定了中原主流文化。我朝向来以孝治天下,翰林院奉天后令编撰孝经,正是为国家立孝,本是功利千秋的大事,然而没想到诸位学士醉心于诗赋,面对翰林院请求查阅典籍之事不理不睬,竟让上官学士站在院中足足等待了几近两个时辰,也未能与许馆主你一见,如此耽搁撰书,藐视天后诏令,难道许馆主就不怕天后知道了责怪么?”
6瑾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登时让许叔牙额头冒出了涔涔细汗。
目前天后虽则已经失势,然毕竟与圣人并列于“二圣”,藐视她的诏令罪名可是不轻,如果上官婉儿当真以此禀明天后,难保天后不会进行追究,以天后心狠手辣之风,弘文馆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而许叔牙作为馆主,更是难辞其咎,即便有李贤为他撑腰也是如此。
心思闪烁间,许叔牙口气立即是软了下来,对着上官婉儿拱手道:“本馆主确实不知道上官学士到此是因为撰书,怠慢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瞧见6瑾一番言论竟使得许叔牙这般的人物也无话可说,上官婉儿不禁暗感惊叹,淡淡笑言道:“无妨,还请馆主你能予以吾等方便,能够前来弘文馆查阅书料。”
“上官学士放心,那是自然。”许叔牙点了点头,突地话锋一转冷笑道,“不过上官学士,你手下的这位6待诏可真是一个人才啊,竟连诗词歌赋这样的学问也极为藐视,也不知是何出身?”
话音落点,上官婉儿心头一凛,顿时暗骂许叔牙的阴险狡猾。
刚才6瑾明明已经从撰书之重的上面将许叔牙驳斥得体无完肤,许叔牙自知不能在此点与6瑾争执,看似服软认输,却绕过了藐视天后诏令的罪名,直接责难6瑾藐视诗词歌赋之话,希冀从此点驳斥6瑾。
6瑾自然明白许叔牙的用意,微微一笑,言道:“在下乃是以棋博士入仕,并无出身。”
闻言,许叔牙白眉一抖,讥讽言道:“区区棋博士身份,就大言不惭地将诗词歌赋视为小道?实乃可笑至极,老夫近日新作一诗歌,乃是描述芙蓉园之景,还请6待诏赐教评点。”
许叔牙虽然说的是“赐教”,然那其中的讽刺意味非常的浓厚,听得弘文馆许多学士都不禁冷笑了起来。
6瑾恍然未觉,淡淡道:“赐教不敢当,馆主但说无妨。”
许叔牙吟哦作声道:“江流芙蓉园,月入玉堂东;莲花枝叶瘦,清风生竹松”。吟哦声落点,冷笑道,“6待诏觉得本官此诗如何?”
6瑾微微颔,像是正在思忖之中。
瞧见6瑾半响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