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上官婉儿的心思,武后毫不畏惧,嗓音低沉而又坚定,吩咐道:“但念无妨!朕倒要看看那李敬业有什么好说的”
“喏!”
上官婉儿再无犹豫,手持那卷檄文走至了台阶边缘肃然站定,明媚动人的双目一扫殿内神情各异的臣子们,这才“哗啦”一声展开了檄文,凝神定气,便要当殿诵读。
但是待她看清楚檄文上面第一行大字,陡然间头皮阵阵发麻,持着檄文的双手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脸色也是急转惨白,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务一般。。
殿下群臣暗地里愕然,都不知道那檄文上究竟是何等言语,居然令这位武后最为信赖亲近的女官露出了这样惶恐不安的神色。
端坐在龙床上的武后见到上官婉儿半响也没有动静,疑惑询问道:“婉儿,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快如实念诵。”
上官婉儿恍然回过神来,转身对着武后欠身作礼,惶恐不安的言道:“太后,婢……婢子实在不敢念……”
此话方落,群臣更是大觉奇怪,不少臣子已是抬首朝着台阶上偷偷望来。
不难看出上官婉儿俏脸上所显的惊慌不安,武后心儿顿时为之一沉,明白那篇檄文必定是写满了辱骂她的话。
然她可是堂堂正正的摄政太后,统御四海,驾驭八方,权势汲几乎等同于大唐皇帝,岂会让臣子看到她的惊慌不安以及软弱害怕?
故此,武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故作无事的言道:“不管檄文里是何内容,你如实读来便是,难道朕还会听不得区区一纸檄文么?!念!”
最后所说的那个“念”,已是语带铿锵,如同快刀断玉般果决凌厉。
上官婉儿不敢忤逆武后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粗气稳定心神,这才颤抖着嗓音嗫嚅念诵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上官婉儿不忍卒读,又深怕激怒太后,嗓音竟是越来越小声了。
虽则如此,短短几句言语还是带给了大臣们极其强烈的震撼。
檄文内容可谓是极尽谩骂,通篇恶语相向,从武后入宫说起,一直骂到了她临朝称制的时候,将一个狐媚祸主,***后宫,残害忠良的奸后形象跃然于纸上,体现于言语之中。
可谓狠毒至极!
不少大臣已是抬起视线偷偷朝着龙床上的武后望去,想看看武后听了这番话是何等表情。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武后却是忍不住拊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以及鄙视。
见状,大臣们又惊又奇,暗忖:莫非在如此犀利谩骂之前,太后已经气疯了不成?
过得少顷笑声落点,武后这才望着一干惊疑不定的大臣笑容满面的言道:“诸位臣工,这片檄文只是编造了一些虚有的人身攻击,却无法抨击朕这些年来的为政举措,看来朕这个摄政太后也算履职尽责啊!就连这些乱臣贼子也是无话可说!婉儿,刚才嗓音蚊蚋么?继续念下去,再给朕大声一点,让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上官婉儿额头冒出了涔涔细汗,后背也是冷汗流个不停,轻轻应得一声继续念道:“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将这一卷檄文读完,大殿中唯闻针落,如同空山峡谷一般安静无比,只听见一片紧张的粗长喘息声。
上官婉儿只觉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道,若非这是在肃穆威严的朝堂之上,说不定她立即就会软倒在地上。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武后檀口轻张,喃喃低语而又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一句话,想及过世的先帝以及眼下的孤儿寡母,俏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以及黯然。
正待群臣们惶恐不安,一片寂静的时候,武后忽地眉头一皱,高声询问道:“婉儿,快看看这片檄文乃是何人所作?”
上官婉儿闻言颔首,美目视线瞄了瞄檄文上所署的名字,如实回答道:“启禀太后,檄文乃是原临海县县丞、现叛军记室骆宾王所作!”
“是那个七岁咏鹅的骆宾王么?”武后想了想,立即记了起来,拍着御案不胜惋惜的感叹道:“这片檄文文藻华丽,琅琅上口,音韵优美,实乃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妙文,相信朕也能凭借此文遗臭万年。只可惜骆宾王如此人才,朝廷却没有委以重任,而弃之乡野,实乃朕之失察,宰相之过错也!”说完之后,摇头叹息不止。
大臣们显然没想到太后听了檄文之后,此时此刻既没有切齿痛骂,也没有巧言狡辩,居然叹息起人才流失起来,不由面面相觑顿感意外,不少人更是暗地里佩服太后宰相肚子能撑船的广阔胸襟。
毕竟骆宾王在檄文中骂得如此难听,只怕是人都会为之动怒生气,武后居然还在怜惜骆宾王的才华,实